没过多久,安德森就过来了,按阿方斯的指示,将本杰明请到他那边去,探讨沙龙晚会的一些准备。
等本杰明离开,尼尔这才掏出几封信,放在阿方斯面前:“约翰德维特先生、高乃依德维特先生跟康斯坦丁先生的。”
“没去阿姆斯特丹?”阿方斯笑眯眯的接过来,如果尼尔去了阿姆斯特丹,写信的肯定是茱莉亚。
“荷兰出现了一些特殊状况。”尼尔摇摇头:“黑死病又开始肆虐了。”
“VOC干的?”阿方斯眉头一挑,也就这群狗东西,会恨不得黑死病肆虐、让他们的新加莱可可大卖…
尼尔耸耸肩,没有回答。
阿方斯便也没说什么,一边打开高乃依德维特的信,一边随口问道:“见着海上来的渔船没?”
“见着了。”尼尔点点头:“据埃夫里森跟他的手下说的,这风暴是朝苏格兰高地去的,对费尔岛的影响几乎没有。”
“希望他做出的…是正确的判断。”阿方斯随意的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荷兰人呢?”
“据说所有的荷兰人都聚集到费尔岛上,讨论返航的事。”尼尔回道:“他们有三四万人,我们才一万多,我就怕要出事。”
“别傻了,应该是他们怕我们。”阿方斯摇摇头:“有多少水手的家庭住址,可就在咱们手里;但凡出一点岔子,他们就得全家跑路。”
“呃…您说的也是?”尼尔一愣,随即又撇撇嘴:“可谁知道,万一有愣头愣脑的…”
“你们看谁不顺眼,就急着上去给人家一巴掌;打人打惯了,就看谁都觉得,人家也想上来给你们一巴掌。”
阿方斯瞟了他一眼,这才好笑道:“人家是渔民,靠手艺吃饭,不是靠杀人吃饭;
而护航舰队的那些水手,也是商船抽来的,人家靠磨洋工吃饭,也不是靠拼命吃饭。”
“听您这么一说,我们才是靠卖命吃饭的…”尼尔叹了一口气:“难怪总觉得,自己烂命一条…”
“他们不卖命,就没得退休;你们拼命,啥时候想退休,就退下来了。”阿方斯耸耸肩:“现在没得选,是为了以后有的选。”
“也许吧。”尼尔摇摇头:“还是说正事吧,我回来的时候,在奥斯坦德停靠了一个小时,去腌鲱鱼工厂看了一眼,还不错。”
“仅仅是不错?”阿方斯撇撇嘴:“那些爱尔兰人怎么样?”
“有说有笑。”尼尔回道:“看起来,比在非洲的那些爱尔兰女人轻松多了。”
“这是好事,没糟蹋了这批人手。”阿方斯点点头,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尼尔:“你也看看吧。”
“哦?”尼尔连忙接过来,这一看,却是吃了一惊:高乃依德维特在信中提到,西印度公司,也想投资渔场的生意!
这还要从西印度公司的北方航线说起。
西印度公司在北美的殖民地毗邻新法兰西跟纽芬兰,他们的探险船在一次意外中,发现了一条从文兰到格陵兰岛、冰岛、法罗群岛、卑尔根的北方航线。
纽芬兰附近有纽芬兰渔场,由于北海鱼获减少,现在越来越多的欧洲渔民去那边捕鱼;
而西印度公司所掌握的这条航线,就成了高乃依心目中的致富秘诀。
高乃依希望,派遣一批渔船去纽芬兰捕鱼,在每年的冬末春初时节,用快船将纽芬兰的鱼获运回欧洲;
这样一来,既能接替鲱鱼旺季后的鱼获市场、也能填充大斋期的鱼类食物需求。
高乃依认为,加莱建造的高速帆船,就是运输鱼获的高速巴士;完全有希望,用三个月时间跨越大西洋,将鱼获送到荷兰甚至加莱!
从理论上,这条航线是可以形成黄金航线的,要知道,他们从加莱到圣安唐岛,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也才四千多公里,总航行时间一个月出头。
而顺着洋流从纽芬兰到卑尔根,大概5500公里的航程,都是顺风顺水的,航行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半月;
这是大航海时代的航行死亡线,海上飘荡超过一个半月,就会开始减员!
只要在一个半月内抵达卑尔根,稍微休整三到五天,或者换人不换船,一周时间,就可以把船送到阿姆斯特丹或者加莱,总航行时间不足两个月。
排除6-9月的微风期跟风暴期,他们可以从每年的10月到次年的4月、这半年时间里运输纽芬兰的鱼获;
用来填补欧洲的鲱鱼淡季,正好与鲱鱼旺季形成一个全年有鱼的循环供应!
“这个主意,似乎很不错?”尼尔看了一遍,便迅速的发掘出它的价值。
“不怎么样。”阿方斯摇了摇头:“船要在海上航行两个月,最快最快,也要一个半月;
能运输的鱼获,只能是鱼干,连腌制腌鱼、鱼饼的盐,都不知道从哪里找;
再加上规模有限,你一条船装满了鱼干,又能卖几个钱?能支付水手两个月的工钱?”
“您说盐…我觉得能解决。”尼尔眨了眨眼睛:“我们可以在圣安唐岛制作,我们有西班牙工匠,而西印度的船可以去那边停靠、买盐。”
尼尔这么一说,阿方斯便开始琢磨起来了。
圣安唐岛如果能制盐,那就能形成一条简单的三角贸易了:
欧洲运输补给品去圣安唐岛,从圣安唐岛运输盐去北美,在北美补给、腌制鱼获,然后运输鱼获返回欧洲?
又或者,再算上南美这一环?
在圣安唐岛制作粗盐、加工工艺品,运输到南美去;在西班牙殖民地再加工、换取金银,然后去北美换取补给品、毛皮跟鱼获,再运回欧洲?
“看来得琢磨一下,把我们的新大陆计划跟西印度公司结合起来。”阿方斯想了想,点了点头。
“加上新大陆,这条航线的航程就过于漫长了,从非洲去新大陆、再到新法兰西去,至少也要七个月;
我们就算一个月派出一条船,也要至少八条船在海上跑着,水手、船长,这也是大问题。”
尼尔叹了一口气:“去了一趟非洲,我才算明白,海上一切皆有可能,任何人都可能被漫长的航程逼疯,然后杀人、或者自杀;
我们不仅仅需要丰厚的利润,还需要真正的亡命之徒,又需要足够忠心的船长,确保这条船不会半路上叛变…”
“扣除不能航行的时间,实际上,一条船一年只跑一趟。”阿方斯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大航海时代。”
“不如从加莱去亚速尔群岛,然后直航去新法兰西,全速航行的话,一程是四个月。”尼尔想了想,又提议了一条新航线。
按尼尔说的那样跑,倒也是4-5个月的航程,只是这跑得虽然勤快,却没有足够多的商品可供贸易,航线的价值也大大下降了…
这让阿方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便摇摇头,拿起了康斯坦丁的信,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跟康斯坦丁先生,提及斯图亚特王室债权的事了么?”
“说了,康斯坦丁先生还在考虑。”尼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考虑的,大概是要不要告诉茱莉亚小姐。”
很显然,康斯坦丁基本否决了这件事,只是他为人优柔寡断,才需要再犹豫一下,是否要跟茱莉亚她们讨论一下。
“你见过老康斯坦丁先生了吗?”阿方斯又问道:“这位可是奥兰治派的大靠山、真正的智者。”
“姜,还是老的辣。”尼尔点点头:“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已经风烛残年,下意识的认为,他有些痴傻了。”
“然后栽了个大跟头?”阿方斯揶揄道。
“那倒不至于。”尼尔摸了摸鼻子:“只是,他竟然说,想加入霍根霍科先生的“人民之声党”;
还说他有外交部的人脉,可以替霍根霍科先生处理送信收信的工作。”
“老康斯坦丁先生的话,给康斯坦丁先生提了醒吧?”阿方斯笑了起来,因为信中,康斯坦丁也提及为渔民送信的事。
“大概吧,现在大家都发现,渔民的通信链路是一个巨大的票仓。”尼尔撇撇嘴:“一个个就想凑上来占便宜。”
“康斯坦丁先生还说到假冒腌鲱鱼的事。”阿方斯把信递给尼尔:“倒是没说安保公司的事,估计他要去阿姆斯特丹,跟茱莉亚探讨一下。”
“假冒腌鲱鱼?他也知道了?他可没跟我说这事!”尼尔一愣,连忙接过信纸。
“他们也从奥斯坦德那边买了这些腌鲱鱼,在阿姆斯特丹狠赚了一笔。”
阿方斯撇撇嘴:“他还假惺惺的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他可以给约翰德维特使绊子。”
假惺惺?尼尔迅速的猜到:阿方斯是要把这黑锅,死死扣在奥兰治派身上!
“他们确实卖了腌鲱鱼,还狠赚了一大笔,我相信,约翰德维特先生也心知肚明。”
尼尔笑着回道:“如果我是约翰德维特先生,肯定也觉得,奥兰治家族逃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