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自从法国人来了以后，“体面”都已经成为口头禅了…
法国人说要“体面”，荷兰人也开始说“体面”，现在，连瑞典人也开始说“体面”？
这说明什么？说明…法国人的面子确实足够大，大到…你不体面，他们就帮你体面！
所有人又齐刷刷的望向弗雷德里克三世。
能把北欧霸主的瑞典锤到生活不能自理、捏着鼻子来哥本哈根和谈，还张口闭口“体面”，这样的共济会舰队，也容不得他们驳斥对方的面子…
但…如果要顾全法国人的“体面”，就得给瑞典人一份“体面”；可体面给了别人，丹麦…又如何让自己体面呢？
弗雷德里克三世也被难倒了。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列日、共济会舰队，还要考虑…他们欠下的、阿方斯给的好处。
阿方斯提供了6万克朗的贷款，这给了他们与瑞典一战的底气，并随手就挥霍了一大半；
而阿方斯答应的、共济会舰队打下的土地，除了斯科纳地区、其他地方全部交付给了丹麦；
他们已经把阿方斯给的好处吃进肚子里，如果这时候跟他们翻脸，这些便宜…岂能不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我们只看结果，不讨论什么体面！”谁知，克里斯蒂安急匆匆的站出来：“我们用实力、而不是嘴皮子来争取话语权！”
斯特凡眼睛微微一眯，转头看向列日，却见列日虽然也眯起眼睛，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列日在想什么？他是希望自己驳斥对方、还是保持沉默？
场面开始诡异的安静下来，气氛也开始变得尴尬：没有人回应克里斯蒂安，这让他…都不知道怎么下台？
弗雷德里克三世同样眼睛微微一眯，望了望列日、又望了望斯特凡，最后，又看向了格里芬。
感受到目光的格里芬，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克里斯蒂安搭台：
“正如殿下说的那样，我们用实力证明，我们可以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
如果瑞典想得到和平，想得到体面，就应该表现出善意，向我们做出让步。”
格里芬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露骨了，斯特凡不得不再度望向列日，谁知…这位老兄，依旧背着手、老神在在的看戏？
看戏？斯特凡脑筋急转：
列日为什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是共济会怂了？还是丹麦人飘了？
列日不表态，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是等着自己回应？还是干脆懒得回应？
斯特凡又仔细观察着细节，这是，他发现列日背在后面的手、似乎在对着身后的马特雷做手势？
他连忙又望向马特雷，却发现马特雷也在看着自己？
他连忙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马特雷，谁知这个奸诈的商贩，也连忙抬头望着吊顶、一副与我无关的表现？
这一下，他彻底明白了：列日懒得回应！
是了：克里斯蒂安自己说的，话语权是靠实力打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磨出来的！
共济会就是一声不吭，也没人敢无视他们，只能等着他们最后的点头；
而丹麦人呢？他们拼命的磨嘴皮子、想让自己让步，不就是因为…他们没办法自己拿到这些？
只要自己也不回应，那丹麦人就得抓瞎：他们自己拿不到，偏偏别人又不给…
想通这一切的斯特凡，便也双手交叉，老神在在的望着弗雷德里克三世，既不失礼、也不予任何回应！
气氛更加尴尬。
所有人望着老神在在的斯特凡，又望着尬在那里、还苦苦等候斯特凡的回应的格里芬，最终…又都望向了列日！
弗雷德里克三世的表情也开始尴尬，他不停的在埃夫里森跟列日之间来回扫视，但列日对他视而不见、埃夫里森则目光躲闪…
再看台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贵族们，此时他们也开始装聋作哑，没人试图向瑞典人叫嚣，免得自己也被这份沉默打了脸…
“列日阁下？”眼看着丈夫跟儿子都下不了台，索菲王后不得不豁出自己的颜面、出来救救场。
“殿下。”列日微微一欠身：“您有何吩咐？”
“呃…”面对坚持装疯卖傻的列日，索菲王后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不过，现在她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克里斯蒂安说、话语权是靠实力、而非磨嘴皮子能得到的；陛下也说了，我们表达了善意，也希望瑞典能回馈我们善意；
不知道，您对此…是什么看法？”
“我们认可王储殿下的说法。”列日又是礼貌的欠身一礼，挂着一副虚伪的笑容。
这下好了：列日只说、他认可克里斯蒂安的说法，那就是…不认可弗雷德里克三世的说法…
恰好，共济会舰队就是拳头最大的那个，用克里斯蒂安的理论来说，那也是话语权最大的一个！
他们不赞同弗雷德里克三世的说法，那…丹麦想得到善意？就只能靠自己去打…
“您认可，那最好不过了！”克里斯蒂安再度开口：“我们也没打算和谈，如果瑞典不向我们做出让步，那就接着打！”
结果，又是沉默，不屑回应的沉默。
“该死！你们等着吧！”克里斯蒂安的脸色顿时涨红成酱紫色，气急败坏的往外走，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召集军队去了？
然而…克里斯蒂安的离开，却让弗雷德里克三世松了一口气：儿子离开，总比继续口无遮拦、得罪了共济会来的好…
“侯爵大人。”弗雷德里克三世再度开口：“我们拥有绝对的优势，只要我们想，我们就可以迅速的扩大我们的战果…”
“陛下，我依旧是那句话，瑞典虽大，却没有一寸多余的疆土。”
斯特凡欠身一礼：“我们愿意照顾朋友的体面，参与到三方会谈中、不代表我们没有坚守疆土的决心；
您说您愿意释放善意，那么…我希望您把善意用到促成三方会谈中，而不是用来…试探我们守护疆土的决心！”
斯特凡一连强调了三次疆土、两次决心，这是笃定共济会舰队会袖手旁观；也是笃定、丹麦人现在色厉内荏！
还别说，他直接把话撂在这儿，弗雷德里克三世还真就被吓住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次进攻马尔默、就可以看出，疯狂烧钱、用火炮狂轰滥炸的共济会、跟只有刀剑火枪的丹麦士兵，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要是共济会舰队直接撤场，只靠丹麦自己，要征召多少军队、投入多少军费，才能保住他们刚刚夺下的土地？
如果共济会舰队被瑞典人收买，反过来、把这些土地抢走，他们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收回这些土地？
偏偏…丹麦根本拿不出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现在他们不见好就收、等到真的动起手来、会是什么后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场授封仪式，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列日连喝个酒的心思都没有，跟埃夫里森道了一声喜、就带着马特雷离开了；他一走、斯特凡也跟着走，这儿便成了丹麦人的独角戏…
“埃夫里森阁下…”彼得逮着机会，跟马蒂亚斯凑了上来：“列日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这会谈还能进行么？”
“会谈…肯定是要继续下去的…”埃夫里森摇了摇头：“他就是不想去斯德哥尔摩，才打算在这里促成会谈…”
这一点，大家是理解的。
如果列日去了斯德哥尔摩，一来一回就得大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那么、丹麦海峡的事，就得由埃夫里森说了算。
也正因此，所有人都希望列日离开，唯独他自己不愿意离开，想要尽可能多的、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好处…
“那…您的舰队司令职位？”彼得又小心问道：“咱们之前说的…还算数吧？”
“我说过的、当然算数！”埃夫里森瞪大眼睛：“你们也不要担心，只要我在丹麦一天，就会为各位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那…那就好…”彼得现在也只能相信他：“我们会尽全力帮您争取到伯爵的爵位…”
“没错，埃夫里森阁下。”马蒂亚斯也开口了：“我们还是希望，由您来主持丹麦的一切。”
“放心，大家放心。”埃夫里森还要说什么，却见格里芬匆匆朝他走了过来！
“埃夫里森大人。”格里芬压低声音：“陛下请您去看住王储殿下，切莫让他再带兵离开，更不能让他惊扰了列日阁下跟侯爵大人…”
一句话出来，别说埃夫里森，连彼得跟马蒂亚斯也心知肚明：弗雷德里克三世怂了！
限制住克里斯蒂安，丹麦就不可能出兵；不用拳头说话，就别想再让瑞典人让步…
这意味着：弗雷德里克三世基本接受了这次三方会谈的条件，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这一次会谈、随时可能确定下来…
“好的，我这就去办，请您告诉陛下，我一定会看住王储殿下的…”埃夫里森眼睛微微一眯，又是欠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