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海牙。
“什么?假的腌鲱鱼?”约翰德维特一脸懵逼!
“是的,大议长先生,渔业公会的范·格里特先生确认,那些所谓的“代尔夫特腌鲱鱼”,都是假冒的。”秘书一脸紧张回道。
这让约翰德维特一阵沉默:想想也是,渔船都没回港,哪来的腌鲱鱼呢?
“那些假冒的产品来自哪里?”约翰德维特开口问道:“范·格里特先生能够分辨出来吗?”
“应该是奥斯坦德,代尔夫特卖的腌鲱鱼,都来自奥斯坦德。”秘书苦着脸道。
“奥斯坦德?”这一下,约翰德维特就更头疼了!
这一次发现腌鲱鱼是假冒伪劣产品,其实是个偶然事件。
在一周前,就有不少商人从加莱、敦刻尔克跟安特卫普买到成桶的腌鲱鱼;
然而,由于用的是好盐、制法也是荷兰制法,还重新挑选、封装,品质管理比较高、使得这些腌鲱鱼颇为畅销。
就在前两天,一位富商在家中设宴,宴请了约翰德维特夫妇;
期间,他拿出一盘“新鲜上市”的“代尔夫特腌鲱鱼”,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约翰德维特试了一下,果然很新鲜、很美味,就给小伊莱亚斯打了个招呼;
请他的代尔夫特朋友帮忙、买一桶腌鲱鱼,也准备用来招待宾客。
再然后…逼格就崩塌了。
代尔夫特那边的渔业公会还没有推出今年的腌鲱鱼,甚至还在翘首以盼、等待渔船的归来;
与此同时,代尔夫特的商店里,确实已经上市了所谓的新鲜腌鲱鱼,但人家卖的奥斯坦德的牌子…
再然后,渔业公会的会长、范?格里特匆匆走访了附近的城市;
最终发现,周围的城市都有“代尔夫特腌鲱鱼”,只有代尔夫特卖的是“奥斯坦德腌鲱鱼”…
现在确定,这些假冒伪劣的“代尔夫特腌鲱鱼”来自奥斯坦德,可约翰德维特,又能怎么办?
写封信,骂拜塞里昂一顿?还是…武装干预一下?
又或者,谴责他们这种不法行为,要求他们立刻停止侵权?
没什么卵用,因为人家跟他们还是敌国,没给腌鲱鱼里下毒就不错了,贴个假标算个屁?
再说了,找奥斯坦德的麻烦,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腌鲱鱼,就是阿方斯卖给奥斯坦德的,而阿方斯,又是从渔场弄到的!
此前他就听说了,加莱推出一种鱼饼,非常畅销,目前是市场最受欢迎的鱼肉制品;
前不久,又有一些快船运输少量的腌鲱鱼、冰鲜鱼到荷兰,说明渔场那边已经逐渐运转起来。
再然后,越来越多的渔民家里收到钱,说是从渔场转来的,倒是狠狠提振了一波经济;
本来,他还有些奇怪,就卖那么点鱼跟鱼饼,就能赚那么多钱?现在是搞明白了,原来大头是这些腌鲱鱼!
可知道了,他又该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撤回渔船舰队这一个办法。
“这样吧,替我约见一下五大渔港的渔业公会代表;
我希望公会能协调一下、召回全部的渔船,并各自通知下去,不许再把船上的腌鲱鱼、私自卖出!”
约翰德维特指了指秘书:“另外,给鹿特丹写信,让我大哥回一趟海牙,我有事跟他商量。”
“是!大议长先生!”秘书欠身一礼,转身离开这里。
秘书走后,约翰德维特便拿起纸笔,开始给阿方斯写信了。
这段时间以来,西印度公司在降本增效方面,倒是改革得颇为深刻:
大量的冗官冗员都随着产业卖出而失业,不愿意被深度控制的股东们,也纷纷卖出股份,脱离西印度公司;
一系列瘦身后,西印度公司利用筹集的资金、阿方斯认购的债券,迅速的组成了保险、安保、航运这三家子公司,现在正在筹备上市融资。
有趣的是,由于阿方斯这个大土豪增资、再加上有效控制成本,被大卸八块的西印度公司,股价竟然维持得很坚挺;
相当一部分人坚信,西印度公司一定会再度崛起!
反观VOC,依旧深陷泥沼,原来的官司是阿方斯在折腾,VOC还可以扬言要建造军舰、进攻加莱予以报复;
可现在呢?问题出在内部!
先是范斯滕的抚恤金官司,随后是更多的拖欠薪水、拖欠供应商货款的官司;
这让VOC的资金链骤然收紧,只能用本要用于分红的利润顶窟窿。
偏偏,VOC越是不分红,股价就越是萎靡不振,也更加难以融资;
再加上阿方斯用高利息贷走大笔资金,使得荷兰的资金流动性也收紧,更加没钱借给VOC。
好在,由于一个霍根霍科,就已经把VOC拿捏得半身不遂,阿方斯也没有再折腾它;
这才让VOC勉强维持、并不需要约翰德维特救场。
不过,约翰德维特既然给阿方斯写信了,仍然提了它们几句,希望阿方斯能多关照西印度公司、也少对VOC落井下石…
然而,约翰德维特这信还没写完呢,就有人过来找他了:小伊莱亚斯。
“什么情况?约翰?”小伊莱亚斯一进门就胡咧咧的大叫起来:“代尔夫特的渔船还没回港,就有腌鲱鱼了?”
“假的,那是假的。”约翰德维特无奈道:“范?格里特先生已经确认过了,应该是奥斯坦德的伪冒产品。”
“这可不行,约翰,你得做点什么!”小伊莱亚斯一下子就跳脚了:
“大家都在说,味道很不错,就算不买代尔夫特的腌鲱鱼,奥斯坦德的腌鲱鱼也不错!”
小伊莱亚斯这么跳脚,约翰德维特是能理解的:
他本就在VOC那儿血亏了一大笔,就算做钾碱投资品赚到钱,也没办法一下子补上窟窿;
现在西属尼德兰的腌鲱鱼卖的好,那荷兰的腌鲱鱼就卖得少了;
而荷兰的腌鲱鱼卖的不好,小伊莱亚斯就会损失很多海盐生意,他能不急?
“我正准备约见渔业公会的代表们,让他们以公会的名义,把在海上的渔船都召回。”
约翰德维特无奈道:“很快,很快就会有我们的鱼获返回码头。”
“最好是这样,约翰。”小伊莱亚斯点点头:“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得到一个大订单,说不定跟这些腌鲱鱼有关。“
“大订单?”约翰德维特一愣:见了鬼了,有钱赚他还不乐意?还愿意透露消息给自己?
“对,来自安特卫普,他们要四百桶粗盐。”小伊莱亚斯回道:
“如果渔船马上回来,我就不卖给他们了,自己制成细盐好了。”
这一下,约翰德维特才搞明白,小伊莱亚斯在搞什么鬼?
众所周知,海盐制备常见的两种办法,就是日晒跟煮盐;
由于海水中除了氯化钠,还有氯化钾、氯化镁等苦卤,只有煮盐法,才能精准的把苦卤分离出来。
正因此,虽然日晒法可以更廉价的获得海盐,却只是制备出杂质较高的粗盐;
还需要洗盐、用煮盐法来制取更纯净的细盐。
作为多德雷赫特最大的盐商,小伊莱亚斯的工坊自然既制备粗盐、也制备细盐;
不过细盐的成本颇高,他并不会积压多少库存,平日里都是只制售粗盐。
现在,安特卫普直接给他下了四百桶的粗盐订单,小伊莱亚斯自然感觉到猫腻;
如果尼德兰人真的是买走粗盐、再加工成细盐卖给渔民,那他肯定不做这买卖,留着自己赚…
“我确定,渔船会在近期返回。”约翰德维特想了想回道:“最迟一个月。”
“你在逗我?一个月叫近期?”小伊莱亚斯愣了一下,以前的渔船,一个月已经来回一趟了!
“这需要时间的,我需要跟代表们进行沟通,还需要给渔场送信;
信去了渔场还得动员,动员好了回国,还得提防着海盗…”
约翰德维特双手一摊:“你说,不得一个月时间?”
“该死!法国佬的船,一个星期就差不多能跑个来回,让他们送信好了。”
小伊莱亚斯摇摇头:“哦,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一些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约翰德维特奇怪问道。
“在代尔夫特,有很多渔民,给家里送了不少钱,很多人都知道。”小伊莱亚斯回道:“但是…船东没收到钱。”
“我想…船东会跟船长联系?”约翰德维特眉头一皱:确实不对劲!
“联系了,你猜怎么着?”小伊莱亚斯撇撇嘴:“船长竟然说,船出问题了,正在修船。”
渔船遇上问题,只能靠岸维修,这不是什么怪事;但一边说在修船、一边往家里寄钱…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来,问题不是一般的大!”约翰德维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阿方斯在助长渔民们偷奸耍滑、坑蒙拐骗的风气!
渔民固然得了一时的小利,可跟船东闹了矛盾,被赶下船,他们又该怎么办?
“可不是?你可得赶紧的!赶紧的!”小伊莱亚斯摆摆手:
“对了,最好把那些假冒的腌鲱鱼没收起来,给我送上几桶,它们的味道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