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条件?
安德里斯眉头狠狠一皱!
可再想想,约翰德维特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首先得看阿方斯的态度,他愿意让步,出让承兑券、航运通行权,那什么都能谈;
如果阿方斯不愿意,他们还给什么条件?倒不如掉头回来、准备跟阿方斯打一场生死之战!
“那…这件事,谁去谈?应该怎么谈?”高乃依又问道。
“这是国家级别的谈判,我必须亲自跟他谈谈。”约翰德维特回道:
“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跟尼尔先生打个招呼,让他支持我们的想法,跟阿方斯先生说一声。”
“为什么?”安德里斯问道。
“因为货币霸权。”约翰德维特叹了一口气:
“我们都知道,承兑券就是一张纸,无本的买卖,谁愿意让出利益?
而我们不但要阿方斯先生让出来,还要他让出一半以上的利益;
如果我们贸然去找他,他肯定会拒绝此事,并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国家银行马上要成立、阿姆斯特丹银行指望不上,丹麦海峡也要冰封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如果他一直在拖延时间,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约翰德维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阿方斯确实需要时间,但那是以几年、几十年为单位的国家大战;
若是换成几个月,还是最重要的窗口期,阿方斯闭着眼睛就可以丢掉;
正相反,荷兰可以缓慢布局,用几年、几十年的时间,把阿方斯同化为“自己人”;
但这最重要的几个月,他们其实做不了什么,反而会因此损失很多利益,丧失一部分议价权。
也因此,阿方斯要珍惜几十年的时光,而他们要珍惜的,反而是这区区几个月!
如此一来,跟尼尔谈一谈、甚至是先说服尼尔,让他去说服阿方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那…我去跟他谈谈?”安德里斯问道。
“我更倾向于…你们二位一起去。”约翰德维特摇摇头:
“奥兰治家族肯定不会支持这个提议,正好,我们一脚把他们踢出去!
我们可以单独跟阿方斯先生合作,一旦合作达成,共济会荷兰分会、就失去它们的意义…”
釜底抽薪!
高乃依二人也不得不佩服、约翰德维特的奇思妙想!
可不是么?
阿方斯设立荷兰分会、跟奥兰治家族合作,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想借用荷兰人的便利;
如果阿方斯成为荷兰的“自己人”,他还需要荷兰分会吗?还需要奥兰治家族这个买办吗?
显然是不需要的!
那么、只要他们跟阿方斯达成一致,奥兰治家族最大的生意、就会自行土崩瓦解!
“可以试试,完全可以试试!”高乃依率先表态。
“嗯。”安德里斯也点点头。
“那就说第三点,造船。”约翰德维特回道:
“我们得做另一手准备,如果跟阿方斯先生谈不拢,就是生死之战,我们必须提前做准备。”
“先把德?勒伊特将军召回吧。”安德里斯摇摇头:“我们必须得到舰队的指挥权,再来考虑其他的。”
这恰恰是约翰德维特最难以取舍的一点。
让德?勒伊特留在北方,他们是有机会翻盘的;如果把他调回来,就只能当总预备队。
可反过来,德?勒伊特无论在北方获得多大的战果,对荷兰政局都不会有影响;
可如果因此失去新军舰、失去新舰队的指挥权,议会派可能因此下台,那后续的一切、便无从谈起。
想到这里,他终究摇摇头:“好,我马上召他回国!”
“我想办法帮你联系。”安德里斯再度开口:“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坚定的态度,让他马上回国。”
“这不是问题。”约翰德维特回道:“我们要考虑的,是经费问题。”
“如果…一定要发动战争。”安德里斯回道:“我会支持议会的决定,也会认购国家的国债!”
这个明确的态度,让约翰德维特心神一振!
他知道,安德里斯愿意表态,是为了打通丹麦海峡、为他自己的谷物生意着想;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安德里斯愿意坚定跟着自己,绝大多数荷兰商人,最终也会掏钱买国债;
只要国债卖的动,他们就能融资,再多的军费,也能给的起!
同样的,这个庞大的融资能力,就是战争的预演:
只要让阿方斯知道,荷兰人愿意为这场战争花多少钱,就可以让他知道,荷兰人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到那时,阿方斯也可以想一想,他是否愿意出这么多钱、有能力出这么多钱,跟荷兰人决一死战?
“我们…也没问题。”这时候,高乃依也不能给约翰德维特拖后腿。
“那就行。”约翰德维特回道:“我们不再需要所有人的支持,战争一旦开始,我们…先杀反对派!”
“…”
“格罗宁根那边呢?”安德里斯又问道。
“随他们玩吧。”约翰德维特满不在意:
“如果我们跟阿方斯先生达成一致,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如果不能达成一致,他们就是反对派,我们就拿他们的钱去造船!”
“…”
隔天上午。
尼尔正准备出门,就让高乃依跟安德里斯堵了个正着。
无奈之下,他只能临时改变行程,把这两位请上楼、陪他们喝一杯…
“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安德里斯率先开口:“昨天晚上,高乃依先生给出一个天才的提议。”
“哦?”尼尔望向高乃依。
提议或者是高乃依提出的,但安德里斯这个态度,一看就是推卸责任。
如果提议被自己接受,那安德里斯也有一份功劳;如果不被接受,锅就全扣在高乃依身上!
“呃…是、是的…”率先被安德里斯坑了一把的高乃依,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这样的。”安德里斯再度开口:“我们认为,完全可以跟阿方斯先生成为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
“哦?以前不是?”尼尔似笑非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如同胞一般的自己人。”
安德里斯解释道:“阿方斯先生是法国人,我们是荷兰人,天生有一层隔阂;
而今天要说的,就是消除这层隔阂,让我们成为同胞、兄弟,深化彼此的友谊!”
“我猜、应该不是劝说阿方斯先生,让他移民荷兰吧?”尼尔露出诡异的笑容。
“当然不是。”安德里斯摆摆手:“您看,我现在住在汉堡,严格来说,我还是荷兰人吗?
还有德海尔家族,他们多年前就已经移民瑞典,他们还是荷兰人吗?
还有更多的、居住在世界各地的荷兰人,他们是荷兰人吗?他们的后人还是荷兰人吗?”
这是个好问题。
如果脱离“荷兰”这个地域限制,那他们是因为什么、依旧被定义为一个群体?
血统?不可能,因为荷兰是个移民国家,几十年前,他们的祖先也来自世界各地;
语言?也不太可能,会说荷兰语的人多了,难道每个说荷兰语的人,都算荷兰人?
文化?信仰?那更是扯淡,这个国家才成立了几十年,还允许信仰自由,更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认同感。
真正定义“荷兰人”这个群体的,其实是资本,是他们对“商业至上”的共同认可!
别人可以欺负他们、辱骂他们、歧视他们,这都能忍;可谁敢动他们的钱,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这不是一种民族信仰,是资本信仰,却也是“荷兰人”这个群体对自我的“集体认知”!
想了想,尼尔开口问道:“那么…您认为,应该如何消除这种隔阂?阿方斯先生又该如何配合你们?”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更大的、跨越国域的商业组织。”高乃依抢着说道:
“就像加莱商盟那样,我们认可阿方斯先生的商业领袖地位,愿意跟随阿方斯先生的指引做投资;
而阿方斯先生也可以得到我们的帮助,更便捷的开拓他的商业帝国,只需要…”
“只需要回报你们利润?”尼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方斯先生需要时间,人生是短暂的,如果他想打造更大的商业帝国,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对抗上面。”
安德里斯拿出约翰德维特的说辞:
“荷兰的商业版图已经遍布世界,如果阿方斯先生跟我们成为一体,对于阿方斯先生来说,是怎样的便利?
而荷兰所拥有的人脉、财富,也可以在阿方斯先生的指引下,创造出更大的利润,不是么?
我们还可以联起手来、跟英国、西班牙,跟土著做竞争,抢占更多市场,不是么?”
“事实上,康斯坦丁先生还提出更激烈的方案。”高乃依也附和道:
“他们希望得到更多兵权,扩建更庞大的军队,跟阿方斯先生做对抗;
他们还说,我们可以跟西班牙对抗八十年,我们也一样可以、跟阿方斯先生对抗八十年;
反倒是阿方斯先生,他还能再活八十年吗?他的商业帝国、能经受住八十年的时光摧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