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德维特顿时变得尴尬。
德?勒伊特去了瑞典,现在议会派拿的出手的,只有奥布丹将军;
可无论是资历还是战绩,他都无法跟奥兰治派的小科内利斯将军媲美;
这意味着,如果近期召开这场海军会议,主动权就会落入奥兰治派手里;
但现在不召开,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们必须给造船厂、火炮工坊留出一些时间。”
幸好这时,安德里斯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先让他们准备新图纸、新报价;我觉得,应该等他们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召开会议。”
“也不能拖的太久,我们必须给造船预留时间。”康斯坦丁看向约翰德维特:“要不…半个月后?”
“一个月吧。”约翰德维特眼珠子一转,便有了新的主意:
“我们可以让他们提前准备材料,谁的材料最充足,我们就优先选择对方的图纸,如何?”
“我看没什么问题。”安德里斯也望了过来。
“好!”康斯坦丁同样不怵。
约翰德维特要以材料储备论成败,他们本就占据优势,而且紧要关头、还可以找阿方斯买材料!
送走康斯坦丁,约翰德维特再度回到书房,现在就是他跟高乃依、安德里斯的兄弟局了。
“我先给你们交个底,这次国家银行负责人的人选,我打算提名菲利普斯?道布尔斯。”
约翰德维特一坐下来,就先丢出个炸弹。
“菲利普斯?道布尔斯?!!”高乃依跟安德里斯同时瞪大眼睛!
“我再三确认过,他被尼尔先生狠狠戏耍了一次。”约翰德维特给出他的理由:
“目前来看,整个荷兰拿得出手、又跟法国人有仇的银行家中,他是最可能击败安德普的。”
击败安德普,这一点,高乃依跟安德里斯没有疑虑;但道布尔斯被尼尔耍过一次,又从何说起?
“你们可能不知道,尼尔先生曾告诉道布尔斯先生,只要道布尔斯先生亲自跟他谈,国家银行的事就有转机。”
约翰德维特继续说道:“结果道布尔斯先生来了,可那天依旧进行了议案的投票,并以压倒性的数量差通过这项议案。”
“仅仅是这样,就能断定、道布尔斯先生忍不住这口气?”高乃依眉头一皱,总觉得这有些武断了。
约翰德维特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安德里斯。
安德里斯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设身处地的想,换成他是道布尔斯,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显而易见,不能。
别的不说,从比克家族跟阿方斯合作开始,安德里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端着荷兰首富的架子;
在那段时间里,阿方斯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哪怕逐渐收紧对他们的控制,也没有颐指气使过;
可即便如此,安德里斯依旧感到不满,暗戳戳的给阿方斯添乱,甚至给瑞典人通风报信;
然而,直到现在,安德里斯自己去加莱求和,阿方斯也从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其他人。
可以说,在此之前的任何时间,阿方斯或者尼尔、胆敢跟安德里斯放一句狠话,如今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道布尔斯呢?他们在金融界的地位,那也是荷兰首屈一指的;
而一直以来,阿方斯从没有跟他们建立交情,反而不断蚕食荷兰的金融市场,双方本就势同水火;
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情况下,尼尔还敢在最要命的事务上、狠狠的戏耍他们,换谁,能忍得住?
高乃依也顺着约翰德维特的目光、看到安德里斯那副阴晴不定的表情。
这时,他也不得不承认,约翰德维特是对的!
“如果…我们提名了道布尔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高乃依再度问道:“而且,他们本就站在奥兰治家族那边,这会不会?”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
约翰德维特摇摇头:“我认为,道布尔斯家族只会站在钱的那一边;
我们也好、奥兰治派也好,对于他们来说,谁让他们赚到钱,他们就支持谁、没有交情可言;
而且,我们也不需要道布尔斯家族干多久,只要国家银行顺利运转起来,就可以把他们换掉!”
“换掉?”安德里斯大吃一惊!
“换掉。”约翰德维特点点头:“任由道布尔斯家族做大,对国家、对人民没有好处;
现在我们需要他们,可以让他们得到一点好处,但任由他们寄生、做大,是绝对不行的。”
“那倒也是。”安德里斯点点头:“硬骨头可以让他们啃,可国家银行要是真的被他们掌控了,倒霉的就是我们。”
“…嗯。”高乃依也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约翰德维特继续说道:“我想、试试我大哥的提议。”
“嗯?”安德里斯眉头一挑!
“将阿方斯先生拉过来?”高乃依也是一愣。
刚刚他提议的时候,安德里斯跟康斯坦丁都反对,而约翰德维特也不愿意表态,他还以为,这提议废了呢!
“没错,我们不应该以国家为分界线,跟阿方斯先生形成对立。”
约翰德维特点点头:“正相反,我们可以用国际资本的名义,让他参与到我们的生意中。”
“约翰…”安德里斯连忙发声反对:
“我们不能主动提出,众所周知,阿方斯先生擅长占便宜;
我们提出这个提议,让他看穿其中的好处,那么,我们的麻烦就来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答应,他都会想办法、获得这部分好处,你明白吗?”
“我理解您的顾虑。”约翰德维特点了点头:“但我们应该看得更长远些。”
“怎么说?”安德里斯耐下性子。
“阿方斯先生买下VOC、买下西印度公司的份额,归根结底,依旧是为了全球布局。”
约翰德维特微微一笑:“他现在把精力集中在北方、集中在承兑券上,只是为了找到突破口;
一旦顺利突破,他的步伐不会停下来,反而会加紧攻城略地、在全球范围跟我们竞争!”
这一点,安德里斯无可辩驳。
是个人都知道,阿方斯推动承兑券的货币霸权,其最终目的、就是让更多的人使用承兑券。
为了在全球范围内使用承兑券,他必然会投入全球贸易,并想方设法、让全球都成为他的货币殖民地!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也希望、维持我们的货币霸权,维持我们的全球市场。”
约翰德维特继续道:“北方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市场,我们咬咬牙、可以让出来;
可黎凡特、地中海、东印度,这可是几亿人口的市场,我们、还会拱手相让吗?
显而易见,我们必然有一战,甚至是国家大战、生死之战!”
高乃依跟安德里斯脸色都是一白!
国家大战!
生死之战!
真到那一刻,他们很可能因此倾家荡产;如果还输掉战争,他们就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输不起,阿方斯先生更加输不起。”约翰德维特又道:
“别的不说,我们可以跟西班牙人战斗八十年,而阿方斯先生,他还能活八十年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真能活到百岁高龄,活到赢下这场战争的那一刻,八十年的战斗,也会把阿方斯的财富挥霍干净。
到那时,他一个两手空空的百岁老人,无论曾经有多少雄心壮志,都没有机会去实行!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约翰德维特再度开口:
“对于阿方斯先生而言,真正珍贵的,其实不是财富,而是时间,他自己的时间!
无论他向我们出让多少利益,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可以自由发挥,他就可以赚回来!”
“那么,我们假设…假设我们跟阿方斯先生谈一谈。”安德里斯问道:
“我们应该争取什么,又应该给他什么?这件事,又该由谁去谈?”
“对于我们能争取的,我认为有两点。”约翰德维特竖起两个手指头:
“货币霸权,还有航运通行权!
货币霸权,我们可以跟阿方斯先生一起,设立联合银行,我们共同维护承兑券市场;
以荷兰的名义,向全世界发行承兑券;而他坐享其成,从我们发行的货币中获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航运通行权,则是以国家、或者以封建主的名义,与他的共济会舰队达成同盟;
我们无条件允许他的舰队通行于我们的港口,而对应的、他也要无条件允许我们通行;
这个无条件,是包含贸易、关税在内的,我们把他当成荷兰人对待,他把我们当成法国人对待。”
“我们…发行承兑券?!!”安德里斯一下子盯上这块大肥肉:
“这可是好事啊!我们、我们真的可以争取到这份利益?”
“我有一些思路,可以跟阿方斯先生谈一谈。”约翰德维特回道。
“那我们可以给他什么?”高乃依又问道:“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提出的条件,肯定也不低。”
“我们不提条件,听他的。”约翰德维特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只要他肯让步,我们也可以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