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安德森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带着埃莉诺、赶到了皇家大剧院,准备布置今晚的沙龙宴会。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等他赶到剧院时,费尔西已经在这里了!
“晚上好,费尔西大人。”看到费尔西那一刻,安德森的表情就变得极为不自然。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费尔西最早抵达大剧院的一次;
那他能来干嘛?
安德森觉得,费尔西就是来喧宾夺主的,兴许是打算把他赶回加莱,自己接管沙龙宴会!
“晚上好呀!安德森先生。”费尔西却是眼睛一亮,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这轮椅不错,本来我还担心、您今晚能不能过来呢?”
“让您费心了。”安德森拍了拍座下的轮椅,又抬起头来:“倒是您…怎么这么早过来呢?”
“哈…当然是过来帮忙您的!”费尔西咧嘴一笑:“其实您今天不过来也没问题,我也可以帮忙主持的。”
“那多不好意思?”安德森却是皮笑肉不笑:“最近谣言四起,大家又特别关心我的身体,我当然不能不来。”
“是吗?也好啊!”费尔西双手插兜,转头望向舞台的方向:
“那您今晚就跟大家都打个招呼,我过几天再安排船只,送您回加莱?”
“哦?抱歉,差点忘了告诉您,我不急着回加莱了。”安德森就知道,这该死的费尔西,就是想把自己送走!
“嗯?”费尔西猛然回头:“您…别忘了,这可是阿方斯先生“委托”给我的重任,我必须将您送回去!”
“是的,我知道。”安德森眼睛微微一眯:
“不过,夫人昨天刚刚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再多留一段时间,帮她把一件事情办完;
您看,全赖老爷派人过来、才让我保住小命,若是不能把事情办好,我哪有脸面回加莱呢?”
事情没办好,就没脸回加莱?
安德森的话,让费尔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他思索再三,便再度变换为笑容:“理解!那我就先帮您瞒着、等您把事情办完了再说!”
什么叫帮他瞒着?
合着…费尔西以为,没有继续逼着自己回加莱,就算自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费尔西也不想想,就算他把状告到阿方斯那里、就能把自己揪回加莱去?
不过,眼下还不是跟费尔西翻脸的时候,安德森也只能咬着牙应下:
“那…就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费尔西摆摆手,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颇为娇艳的美人儿、正从舞台后面走了出来!
“亲爱的…”
美人儿扭着腰肢、热情的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搂住费尔西的手臂:
“这位是…那位安德森先生?”
“对,这就是那位安德森先生。”费尔西咧嘴一笑:“介绍一下,这位是英格兰之花,安妮?马歇尔。”
一个戏剧团的头牌,就可以称为英格兰之花了吗?
安德森嘴角微微抽了抽,还是主动伸出手来:
“您好,马歇尔小姐,我看过您表现的戏剧,您的表演非常精彩!”
“是吗?希望您喜欢!”安妮?马歇尔笑眯眯的跟他握了握手,又瞟向安德森身后的埃莉诺:
“好久不见,你叫…”
“埃莉诺。”被熟人认出来,却没被记住名字,这让埃莉诺多少有些难堪!
“哦…”谁知,安妮?马歇尔依旧没有记住她名字的意思:
“你好久没来这儿了,看样子…也没有继续卖橘子了?不过,跟着安德森先生,可是有前途多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异常的刺耳!
原本就脸色不太好看的埃莉诺,此时更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然而,眼看埃莉诺的脸色沉了下来,费尔西却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哈…您还要布置今晚的沙龙宴会呢,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回见?”
“回见。”安德森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二位慢走。”
“来,走吧。”费尔西牵着安妮?马歇尔的小手,得意洋洋的朝门口走去…
等他们二人的背影消失,埃莉诺顿时忍不住了:“这臭婊子!”
“头牌嘛…目中无人些,也正常。”安德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依稀记得,雷安娜之前还告诉过他,在她去巴黎的时候,莫里哀剧团的女演员,对她也是爱搭不理的;
由此可见,这些舞台上的富贵花,总是错把男人的实力当成自己的能力,才养成了眼高于顶的臭毛病!
不过,看费尔西这架势,不像是要抢自己的活,更像是来这儿接安妮?马歇尔的?
然而,听到安德森的回答,埃莉诺却很是不满:
“正常?她真以为,她能成为剧团的头牌,是因为她演技很好吗?
狗屁!如果她不是跟半个剧团的男人都上过床,她能有今天?”
“你很了解她?”听到埃莉诺的抱怨,安德森回头一望。
“那当然,当初她…”
谁知,埃莉诺正准备狠狠吐槽一下安妮?马歇尔的黑历史,安德森就伸手止住她的话:
“她以前跟多少男人上过床,我不在乎,我想知道的是,她是什么时候跟费尔西大人混在一起的?”
“应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埃莉诺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可以去打听打听…”
“很好,认真的打听一下,从她怎么认识费尔西大人,再到什么时候在一起。”安德森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另外,除了费尔西大人之外,这段时间里,她有没有跟其他人也交往过密,也要打听清楚。”
“…好。”听到安德森这话,埃莉诺倒是有些心虚。
“让人进来布场吧。”安德森并没有发觉埃莉诺的异常,随意的摆摆手,便自己推着轮子、在大厅里晃荡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侍者们正热火朝天的布置些宴会场地,诺福克公爵终于赶了过来。
事实上,诺福克公爵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收到公爵夫人的传信;
可今天毕竟是周五,身为财政大臣的诺福克公爵,总不能丢下工作不干、跑去拜访安德森吧?
因此,他还是坚持站完最后一岗,将本周工作收尾、把下周的工作安排下去,这才乘着马车、直奔大剧院而来。
“晚上好啊!安德森先生。”诺福克公爵看起来有些疲倦,实在是工作强度大、工作压力也大…
“晚上好!公爵大人。”看到诺福克公爵,安德森顿时笑了起来。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啊!”诺福克公爵走到安德森身后,伸手推着轮椅、朝角落处走去。
“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了,总得出来透透气。”
安德森随手从路过的酒台处抓起一瓶酒跟两个酒杯:“这两天怎么样?压力很大吧?”
安德森不说还好,他这一提、诺福克公爵顿时有倒不完的苦水:
“我现在压力别提有多大了!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想围住我,去了议院又是吵吵吵;
躲财政部吧?那是数不清的信封往桌子上放;躲家里吧?那些亲戚朋友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老实说,我还挺想就这么算了,反正大家都跟我说,只要我把提案撤了,多少钱随我开…”
“这就是权力!”安德森很是淡定的打开酒瓶,先倒了小半杯酒,递给诺福克公爵,又给自己倒上半杯:
“让我们干一杯,致敬这伟大而迷人的权力!”
伟大…而迷人?
诺福克公爵接过酒杯,顿时陷入了沉思。
权力伟大吗?当然伟大。
他的一个提案,就可以给无数人带来损失,迫使这些人向他低头、给他送礼物;
权力迷人吗?也确实迷人。
一周前,他还只是个边缘人,即便贵为公爵,也无人问津;现如今,有了权力的他,变得比国王还受关注!
既然权力如此伟大而迷人,那自然是紧紧的攥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轻易的放开它!
“我明白了。”诺福克公爵眼睛泛起光芒:“提案就是我的权力,他们越是渴望消灭它,我就越不能放下它!”
“权力就像海绵,财富则像是海绵里的水;我们攥得紧一些,就可以挤出水分,滋润自身。”
安德森举起手中酒杯:“可要是攥得太紧,把水分挤干净了,就容易伤到自己的手;
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适当的挤出水分,在榨干它之前,又放进水槽里吸水,让它得以容纳新的水分…”
这个比喻,可谓是恰到好处。
羊毛税提案就像是一块海绵,而商人们口袋里的钱,就像海绵里的水分;
如果诺福克公爵一直拿着提案,一直压榨提案的利润,必然有将其榨干、反伤了自己的一天;
可如果、他在榨取得差不多时,既然的放下海绵,让它吸取新的水分,不久之后,又可以榨出更多水分!
更重要的是,要从这份提案里面挤压利润,还真像海绵里挤水一般:
前面几乎不费力气、就可以挤出很多水分;越是到了后面,需要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挤出的水分却越来越少!
“您说得很有道理,安德森先生,权力就像海绵…”诺福克公爵已经完全领悟到其中的智慧:
“我们可以适当的挤压水分,如果有些费力了,那我们就该及时的放下,让它重新吸足水分!”
“没错,就是这样。”安德森伸手跟他碰了一下杯子,这才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您今天让我过来,也是说提案的事?”诺福克公爵同样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我打算给您介绍一个新朋友。”安德森一边给诺福克公爵添酒,一边笑着说道:
“伦敦知名的金匠银行家、安德里格斯先生,您认识吗?”
“略有所闻。”诺福克公爵点了点头:“可我听说…他跟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关系甚密?”
“克拉伦敦伯爵大人?也许吧。”安德森嘴角却是微微一翘:
若是以前,安德里格斯跟克拉伦敦伯爵的关系肯定不错,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荷兰做空钾碱;
但现在嘛,做空钾碱的计划失败了不说,就连安德里格斯自己、都准备赚钾碱的差价了;
两个人的利益已经背道而驰,他们的关系还能好到哪去?
看着安德森这略带嘲讽的表情,诺福克公爵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您的意思是…他愿意支持咱们的羊毛税提案?”
“本来他是反对的,不过、我跟他谈了一下,他便开始动摇了。”
安德森摇了摇头:“我也不好逼得太急,就约他今天过来一趟,先介绍给您认识。”
“原来是这样…”诺福克公爵缓缓点了点头,要这么说,那他就明白安德森的意思了。
一开始,安德里格斯应该是反对羊毛税提案的,可在安德森的忽悠下,安德里格斯有些动摇了;
不过呢,作为一个优秀的银行家、手眼通天的金匠,安德里格斯肯定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
因此,安德森才会约他来参加沙龙宴会,想让自己继续说服他,从而改变他的立场、支持羊毛税提案!
问题是…自己又该怎么说服他呢?
许出大量的好处?肯定不行。
诺福克公爵就是把羊毛税提案吹到天上去、也终究是要放弃的;到时候、他该怎么给安德里格斯一个交代?
实话实说,同样不行。
如果诺福克公爵上来就跟他摊牌,建议他去忽悠那些金主们砸钱,那就是加速透支提案的价值;
多一个人分钱、大家就会少分很多好处,到头来,诺福克公爵自己吃了亏不说,其他人还对他有意见!
“这可不好办呐!安德森先生。”始终想不出好法子的诺福克公爵,只能再次求助于安德森:
“我既不能让他进来分蛋糕,又许不了未来的好处,怕是…很难说服安德里格斯先生啊?”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所以…我想了个新办法。”安德森压低声音:
“您必须让他明白,羊毛税提案是您操办的第一个提案,您要把它作为最重要的政绩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