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片土地,荒凉、冰冷、令人绝望。”布勒恩指着城外枯萎的干草地:
“你们用矿山、森林跟鲜血,就只换来这些东西,甚至还不属于你们,值得吗?”
“我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艾尔夫的表情越发复杂,他们只想到热血与战斗,却没想到,战争结束、就只剩下一地鸡毛。
“大部分人都不会想这种问题。”布勒恩笑了起来:“如果从没有人告诉你、应该这么想,就不会有这种念头。”
艾尔夫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布勒恩:“那你呢?你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没有。”布勒恩摇摇头:“我们跟你一样,船长大人说冲,我们就冲;
当然了,我们的船长大人,比你们的船长、元帅要强的多,他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不错的人,是很难得到提拔的,所以…他很快就被迫离开了海军。”
“呃…然后呢?”艾尔夫的表情更加古怪,他没有想到,这些法国人,也是有故事的人。
“船长大人走了,我们就失业了呗,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待在家里当废人。”
布勒恩露出回忆的神色:“那阵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我也不会别的;
后来,我们船长大人给我写信,说他如今在加莱,如果我们没什么事做,可以去找他。”
“加莱?”艾尔夫点了点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加莱,知道加莱的阿方斯先生;那么…你就是那个时候,投奔了阿方斯先生?”
“是的,我去了加莱,见到了阿方斯先生,一个比我还年轻的年轻人。”布勒恩微微一笑:
“我们刚到那儿,阿方斯先生就问我们,我们有什么本领?为国家做了什么?又得到什么?
我如实回答了,我们为国家浴血奋战,然后…什么也没得到;
阿方斯先生又问我,那这一次,再为他浴血奋战的话,我想得到什么?”
“你怎么回答?”艾尔夫的表情很是认真。
“我说…至少赚点钱,等我退休了,能靠着它养家糊口吧?”布勒恩双手一摊。
“…”艾尔夫低下头,想了想,他才开口道:“这也是我的想法,阿方斯先生答应你了?”
“他说,他绝不会亏待他的人,他希望,能让每个人劳有所得。”布勒恩转头看向艾尔夫:
“去年的圣诞节前,我拿到我的第一笔分红,1150利弗尔,它比我在海军干的几年里、赚的所有钱都多。”
“1150利弗尔?!!分红?!!”艾尔夫瞪大眼睛:“你们打劫了荷兰人?”
“我们没有打劫任何人。”布勒恩摇了摇头:“这是我们护航的收入。”
“1150利弗尔…这比我当兵这么多年、赚的还要多。”艾尔夫叹了一口气:“还是法兰西好啊,赚钱太容易了…”
“不不不,这跟法兰西没什么关系,是选择的问题。”布勒恩摇了摇头:“选择一个正确的人,再努力的工作,才会有满意的回报。”
“…”
“所以,这一次有机会来北方,让我们的舰队有更多的收入、让我今年能分到更多钱,我毫不犹豫的来了。”
布勒恩又望向远方:“您应该也看见了,哥德堡城下的那群废物,他们真的是废物;而我们不一样,一个人都没死,就进城了;
现在您有选择,留在这里,等着丹麦人来安排您的未来;又或者跟我们走,去博一个、多少付出就有多少收获的未来。”
艾尔夫低下头,良久,他才抬起头来:“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您应该不太了解我。”
“弗兰格尔会把你留下来,由你来谈判投降事宜,这说明你是个有担当的人;
我们很顺利的进城,这说明城里的士兵,都相信你,这又说明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布勒恩背着手:“你还敢说真话,卡尔松将军是绝不敢…问出那些问题的;
当领袖,头脑活络一点没问题,但选择手下,我一定是选敢于说真话的人。”
艾尔夫再度低下头去。
布勒恩给的理由很充足,已经足够说服他,现在,就只等他说服自己了。
作为一个有脑子、但不多的军官,他也知道,及时的选择一个大腿抱紧,对他的未来很有帮助;
布勒恩选择招募他,就是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势力,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价值所在;
只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布勒恩的一面之辞,让他赌上性命、跟着对方干,这赌的确实有点大…
幸运的是,布勒恩并没有催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星星点点,悠哉悠哉的吹着寒风。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艾尔夫终于下定了决心!
对他而言,这种把头颅挂在腰间博富贵的日子,哪天不是在豪赌?与其一直当个大头兵,还不如跟着法国人、博一场泼天的富贵!
“先把你觉得能用的、又愿意跟你的人都挑出来,除了城里的这些人,卡尔松将军手下的那些,你也可以去挑。”
布勒恩转过头来:“明天我会派人回哥德堡,后天我们就能收到补给,然后出发去哈尔姆斯塔德,抢在弗兰格尔抵达之前、占领那里;
这里留给卡尔松将军跟剩下的人看着,你带着人跟我们走,等丹麦总督入驻哥德堡,司令阁下会带着舰队继续南下,跟我们汇合的。”
“旗舰的主桅杆不是受损吗?两天怕是修不好吧?”艾尔夫一愣,如果那艘80炮战列舰不带走,难道要留在这儿?
“放在这儿修吧,等司令阁下过来,正好带着卡尔松将军他们一起南下。”布勒恩望着远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把旗舰留在这儿…我们又走了,万一…”艾尔夫露出担忧的神色。
要知道,他们把战列舰跟港口、都交给卡尔松看管,他要是临时反水,那可就坑了!
“万一出了问题,那卡尔松将军…”布勒恩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他确实不担心卡尔松会反水,想一想都知道,如果他有勇气跟自己拼命,又怎么会一炮不发就全军投降?
而既然投降了,他又哪来的勇气,在哥德堡跟哈尔姆斯塔德的夹击下反水?难不成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是!”见布勒恩连杀意都放出来了,艾尔夫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隔天下午,哥德堡。
早上,马蒂亚斯就拿着布勒恩交给他的信封,在一群共济会水手的“保卫”下,乖乖登上一艘护卫舰、折返哥德堡…
经过了长达11个小时的劈风斩浪、他们终于返回了哥德堡港,还看到了停泊在港口的那支丹麦舰队、以及被俘的延雪平号等瑞典战舰…
主堡,议会厅。
当马蒂亚斯战战兢兢的赶到时,不出预料的、正在进行着一个热闹的酒会:
一群五大三粗的头目,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个个吃得浑身冒汗、鼻子发红;
场地中间,还有一群衣着暴露的妓女、正跳着妖娆的热舞,还不停的朝这些头目们抛媚眼;
倒是酒会的最前方,台阶上、本该摆放着宝座的地方,此时地上铺着地毯、摆着大木桌,上面摆满了酒水跟丰盛的食物。
此时的埃夫里森,正跟一个丹麦贵族坐在大木桌前,各自搂着一个妓女,却只顾着窃窃私语、显然是在讨论着什么?
“头儿,那个…荷兰人来了。”见埃夫里森似乎没注意到马蒂亚斯进来,一个水手长站起身来,朝台上喊了一声。
“嗯?”埃夫里森眉头先是一皱,转头一看,见站在台下的竟然是马蒂亚斯,顿时又是眉头一挑:
“就你一个回来?副官呢?受伤了?还是在瓦尔贝里、收拾那群不听话的王八蛋?”
“呃…都没有…”马蒂亚斯连忙弓着身子:“瓦尔贝里投降了,我们轻松的拿下了港口;
不过…因为俘虏的瑞典旗舰的主桅杆被打断,得在瓦尔贝里的造船厂接受维修,副官阁下就让我先过来,给您送信…”
“信?拿上来。”埃夫里森眉头一挑,对着马蒂亚斯一指。
那个站起来的水手长便走了过去,从马蒂亚斯手里接过信封,拿着它走上台阶,伸手递给了埃夫里森,这才又下了台阶。
“这个荷兰人…有点眼熟啊?”那个丹麦贵族望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呃…”马蒂亚斯硬着头皮:“马蒂亚斯?德海尔…”
“德海尔?!!”埃夫里森猛的一抬头:这老小子不是说…他仅仅是个经理?
“马蒂亚斯?德海尔?你是德海尔家族的族长?”那个丹麦贵族也瞪大眼睛!
“呃…是…是的…”马蒂亚斯低着头:“我不是…诚心隐瞒…这个…我之前也担心…”
埃夫里森眉头又是一挑!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点了点头,再度开口:“既然是德海尔家族的马蒂亚斯先生,请上来坐吧。”
“…”马蒂亚斯抬起头来,望着台上的二人,却是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