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一封来自哥本哈根的急信，打乱了布勒恩的计划！
这是巴迪斯出发前发出的密信，正好哥本哈根刚刚得知、布勒恩已经收复赫尔辛堡，便第一时间派出使者、顺便带来了巴迪斯的密信！
巴迪斯即将抵达吕根岛、他自然应该第一时间去迎接；可列日跟埃夫里森那边，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
还关押在哈尔姆斯塔德的弗兰格尔，是不是也要带上？那马尔默呢？如果在他去吕根的路上，瑞典人就打过来了呢？
斯德哥尔摩。
又一封战报送到摄政院，这一次，就连斯特凡，也不再是几天前那暴跳如雷的模样，而是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是弗兰格尔从瓦尔贝里送来的战报，在信中，弗兰格尔坦言，他们完全不是法国人的对手，不但瓦尔贝里即将失守、他本人...也可能殉国！
殉国！
这得是多么绝望的境地下，还会写出来的词？而能写出这个词的人，怎么可能不尽心作战？
可就算这样，弗兰格尔也只能发出“有心救国、无力回天”的悲呼！
“侯爵大人？”埃莱奥诺拉看向斯特凡，她现在就更绝望了！
如果说，丢掉哥德堡、甚至丢掉整个西境，会给瑞典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那么，失去弗兰格尔，将给王室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他们确实欠了很多钱、也确实需要荷兰人的帮助，但...失去弗兰格尔，他们恐怕...连王位都会失去！
要知道，卡尔十世的王位、本就是克里斯汀娜女王退位禅让给他的，在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得国不正。
作为卡尔十世最亲密的战友、朋友，弗兰格尔无条件的拥戴卡尔十一世；这是他们赖以坐稳王位、弹压瓦萨王朝后裔的唯一依托。
可如果他完蛋了，只靠眼前这几个摄政大臣，他们拿头、去抵挡那些出身瓦萨王室的大贵族？
“我们...应该立刻任命西蒙·古伦德尔·赫尔姆菲尔特将军为新的陆军司令，接管斯德哥尔摩的全部军队...”斯特凡咬咬牙，给出了第一个建议。
赫尔姆菲尔特是现任的王室卫队统帅、也是当下最忠诚于王室的将领，做出这样的建议，就是为可能发生的政变做准备！
而提拔他为新的陆军司令，并接管斯德哥尔摩的全部军队，这又说明...斯特凡基本放弃了弗兰格尔，默认他已经殉国...
埃莱奥诺拉又看向乌普萨拉大主教跟佩尔，然而...这两位却默契的一声不吭！
对于乌普萨拉大主教来说，他是宗教界的最高领袖，国家动荡、他确实头疼，但...终究不会影响他的个人利益，自然没必要开口；
可对于佩尔来说，情况却非常复杂。
首先，作为国家的财政大臣，他比谁都更需要荷兰人的钱，断然不可能出尔反尔、再去跟法国人媾和；
其次，弗兰格尔接连战败，西境战局全面糜烂，明年的税收损失惨重不说，还得拿出更多的钱、为收复失地做准备；
其三，任命西蒙·古伦德尔·赫尔姆菲尔特为新的陆军司令，就得给他手下人也升一升、还得笼络军心，这都是钱啊！
但…他们就是没钱！没钱…说什么都是放屁…
“伯爵大人？”埃莱奥诺拉偏偏看向了佩尔，她也知道，干啥都得先考虑钱的问题！
“国库已经拿不出钱了。”佩尔双手一摊：“我们得先借到钱，才能考虑后面的事。”
“那就借！伯爵大人！您是财政大臣，您应该想想办法！”埃莱奥诺拉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只要能借到钱，什么都可以抵押出去！”
“此前，我们就试着从德吉尔先生那里借钱，他也答应…替我们筹钱。”
佩尔叹了一口气：“不过，他要先给安德里斯先生写信，请安德里斯先生说服阿姆斯特丹银行，继续给我们提供贷款。”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哪里还能指望阿姆斯特丹银行？”埃莱奥诺拉尖叫起来：
“我们现在就需要钱！您完全可以发国债、向商人借钱，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筹到钱！”
“王太后殿下！”佩尔的声音猛然提高：“如果一个国家、可以草率的发行国债、不考虑自身的还贷能力就借钱，那么…它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一句话，就把埃莱奥诺拉给吓住了！
本就六神无主的她，在愣住片刻后，低下头，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跟丈夫的感情很一般，在卡尔十世短暂的君王生涯里，他有3\/4的时间是在各地征战，也正因此、他们成婚近十年，也只有一个孩子。
但…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怀念自己的丈夫，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到丈夫的伟大！
“为什么会这样？”埃莱奥诺拉哭出声来：“我们是…北方的霸主啊！强大的瑞典王国啊！”
所有人一致沉默。
北方的霸主，那也仅仅是法兰西的小弟；在接连失去两位伟大的君王后，再显赫的威名、也难逃轮回的宿命…
“我们…还是跟法国人谈谈吧…”乌普萨拉大主教终于开口了。
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法国人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捅破了瑞典人的虎皮，从哥德堡到瓦尔贝里、也许此刻已经兵临马尔默；
那丹麦人、波兰人、俄国人跟神圣罗马帝国会怎么想？这些被瑞典一次又一次打败的老冤家，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的阻止战争扩大、防止损失扩大，等到明年春天，他们会被这群老冤家、撕成碎片！
埃莱奥诺拉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乌普萨拉大主教，又看向斯特凡：“侯爵大人，您的意思呢？”
斯特凡一声不吭。
理智告诉他，乌普萨拉大主教是对的。
现在不赶紧投降输一半，等法国人兵临城下，王室还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作为王室第一宠臣，王室一倒台，斯特凡必然第一个遭到清算，那时候…他死路一条！
比起对荷兰人出尔反尔，保住王室、保住自己的小命，显然才是第一位！
但…这个头，不能他来低：
当初就是他一力主战的，如今被法国人痛打一顿，他又带头投降，那当初何必主战？又何必让弗兰格尔白白送命？
“举手表决吧。”佩尔望了斯特凡一眼，也很理解他的无奈：“同意跟法国人和谈的，举手。”
乌普萨拉大主教跟佩尔齐刷刷的举起手来，只剩下斯特凡跟埃莱奥诺拉。
埃莱奥诺拉又看了看斯特凡，见他始终一声不吭，终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来！
“3：1，跟法国人和谈吧。”佩尔瞟了斯特凡一眼，继续说道：
“先把征召各地军队的工作停下来，舰队的调动命令也全部取消；
把这些资金挪出来，先让赫尔姆菲尔特将军接手斯德哥尔摩的防御，稳住大局！”
埃莱奥诺拉又瞟了斯特凡一眼，这才看向佩尔道：“我授权给您，把一切不必要的行动取消，优先保证我们对斯德哥尔摩的控制！”
“是！殿下！”佩尔躬身一礼：“我会给芬兰那边写信，把忠于陛下的芬兰轻骑兵团也调过来。”
“一切就拜托您了！”埃莱奥诺拉对斯特凡越发失望，关键时刻，竟然不如佩尔可靠！
可…斯特凡，真的不想开口？不是…而是他清楚，佩尔现在夺权，其实是在保护他…
只要他第一时间被解除重要权力，朝政就会瞬息万变，利用必要的清洗、对支持瓦萨王室的贵族进行打压；
与此同时，也可以打断朝野内外的信息通道，尽可能掩盖弗兰格尔战败甚至战死的丑闻，为摄政院争取更多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一旦弗兰格尔战死的消息传来，已经落魄的斯特凡可以赶紧跑路，而不是等着被弗兰格尔的家人大卸八块…
“我们…应该让谁去跟法国人谈呢？”乌普萨拉大主教再度开口。
这个人选确实很重要，既要避免走漏风声、还要有足够的份量；既不能胡乱答应法国人的条件，又要在关键时刻下定决心、尽可能促成协议…
能达到这个要求的，只能是在摄政院里选，可…选谁呢？
乌普萨拉大主教？他的份量确实够了，可他拿捏不了分寸，万一胡乱答应法国人的条件，就该他们头疼了…
斯特凡？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去，就是去了，他就有耐心跟法国人谈？
无奈之下，佩尔只能开口道：“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斯特凡突然开口：“弗兰格尔元帅陷入险境、这是我的责任；让我去吧，我会想办法、解救弗兰格尔元帅的。”
埃莱奥诺拉张了张嘴巴，想劝住斯特凡、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那…好吧。”佩尔点了点头：“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