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个人的想法…”尼尔眼珠子一转,看了看皮特,又看了看约翰德维特:“确实有一些,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当讲!当讲!”约翰德维特笑眯眯的给尼尔添了酒水:“聊天嘛,什么都能聊。”
“众所周知,在阿姆斯特丹,一条鱼从被捕捞到上桌,需要缴纳36种税…”尼尔眨了眨眼睛。
“38种。”皮特矫正了尼尔的话:“很快就会再增加一项护航的特别税。”
“那就38种。”尼尔撇撇嘴道:“这就使得,一条鲱鱼,如果从海上被打捞上来,直接在码头生吃的价格,比做成一道美味佳肴再出售,要便宜了两倍的价格。”
“嗯…”约翰德维特点点头,事实上,这个差价可能有4-5倍之多,因为餐馆也要赚钱…
“如此昂贵的价格,使得人民愿意生吃鲱鱼,或者不愿意买活鲱鱼,而是等它死了、甚至快臭了再买。”尼尔继续道:“当然了,也有很多人宁愿买一桶腌鲱鱼,全家吃上一个月。”
“没错。”皮特也跟着点点头。
“这就是对财富、对资源的极大浪费。”尼尔摇摇头道:“倒不如一开始,就把鲜鱼卖给我们,你们只把死鱼运回荷兰。”
“…”约翰德维特眼睛顿时瞪的老大!
这说的是人话?嫌荷兰人把鱼卖的太贵,干脆只给他们卖死鱼?把鲜鱼卖给法国人?!!
“您没有听错,把所有的鲜鱼都卖给我们,让渔民赚一笔,他们可以继续去打鱼,把剩下的死鱼卖给鱼贩子,随鱼贩子去折腾。”
尼尔显得很理直气壮:“我们没有那么多税收,人民愿意吃鲜鱼,也吃得起鲜鱼。”
“但鲜鱼的税收,与死鱼大不相同!”约翰德维特郑重的摇了摇头:“只在国内贩卖死鱼,对国家的税收影响很大。”
“那可不一定,大议长先生。”尼尔摇摇头:“死鱼不能生吃,所有人都必须烹饪;原来他们在码头买鲜鱼生吃、这其中损失的税收,会在烹饪死鱼的成本上收回。”
“…”约翰德维特看着越发不说人话的尼尔,真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最重要的是,我们搞定了英国人,荷兰的渔船就可以安心打鱼,获得丰收。”尼尔双手一摊:“鱼多了,国家的税收,肯定会增加的。”
“那我们仅仅是把鲜鱼卖给你们,就可以了?你们就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约翰德维特瞟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为了让英国人不惹事,我们不得不花钱贿赂他们。”尼尔叹了一口气:“因此,所有的渔船,需要向我们缴纳一成的收获。”
“所有的渔船?一成的收获?!!”约翰德维特脸色一变!
来戏肉了,每条船都要收一成的鱼获,比起任由英国人洗劫的成本,也便宜得有限…
“这并不多,大议长先生。”尼尔娓娓道来:“我们收所有的鲜鱼,鲜鱼的价格可比死鱼高多了;
众所周知,鱼每时每刻都在死,你们在海上把半死不活的鱼卖给我们,可是卖的鲜鱼的价格,所以你们一点也不亏;
再说了,在海上把所有的鲜鱼及时卖出去,渔船就可以回海上打鱼,而不是千里迢迢的回到岸上卖鱼,这也非常划得来。”
“如果渔船在海上把鱼卖了,我们如何征税?”约翰德维特皱了皱眉头问道。
“大议长先生,难道荷兰渔民把鱼送到英国跟法国销售的时候,也向荷兰纳税吗?”尼尔的声音顿时提高了。
一句话,把约翰德维特堵的无话可说。
这倒是大实话,那些渔民把鱼送到英国、丹麦甚至法国去销售的时候,并没有向荷兰纳税;但他们是荷兰人,赚到的钱会在荷兰花,兜一圈,该交税的时候,还是得交。
可尼尔这个套路,也没有影响荷兰人赚钱,他们在海上买鱼,也是向荷兰人付钱的;去英国、去法国卖鱼是卖,在海上卖鱼,它不也是卖?
当然了,直接海上批发,跟到岸零售,它肯定是有差价的;问题是,尼尔他们要赚的,也是这一笔差价!
约翰德维特可以反对吗?可以,但不让他们赚差价,阿方斯也不是没招:他可以耍花招,禁止荷兰人在法国卖鱼!
到那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荷兰人恐怕损失会更大!
“那阿方斯先生又如何保证,英国人会遵守这项规则,不再破坏我们打鱼呢?”既然没办法赶走这群法国佬,约翰德维特也不得不考虑跟他们合作的可能。
“当然会很困难,但事在人为,我们愿意尝试着去做。”尼尔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让约翰德维特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但,终究还是差了点。
约翰德维特跟克伦威尔打过交道,连最难对付的英国人,都让他拿下了;他自然知道,英国人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头铁,只要找对办法,还是可以搞定他们的。
但…什么才是对的办法呢?
要知道,英国人眼红他们的捕鱼业利润,也不是一两天,更别说,两家本就是老冤家,更别说,这还是荷兰人的饭碗!
饭碗!
约翰德维特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没错,捕鱼业是荷兰人的饭碗,要保住这个饭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英国人的饭碗端起来;他们敢砸自己的饭碗,自己就敢砸他们的!
那英国人的饭碗在哪里?恰恰就在荷兰人的手里:钾碱与硫磺!
这一刻,约翰德维特终于明白,阿方斯为什么敢把手伸到捕鱼业上:他同时拿捏着英国人跟荷兰人的饭碗!
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恶心:法国人没有饭碗,但他一手握着英国人的饭碗,一手握着荷兰人的饭碗;而英国人跟荷兰人,则互相握着对方的饭碗。
更恶心的是,这两个碗都不是法国人的,可法国人说,这碗是我帮忙端着的,里面的饭,就得分我一半…
可约翰德维特能怎么办?把手里端着的、英国人的饭碗,还给英国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英国人跟法国人,会把两个碗都端走…
“您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尼尔似笑非笑的望向约翰德维特,海盗他们都招揽到手了,不管荷兰人给不给钱,他们一定要收!
“不不不…一个稳定的秩序,确实是很有必要的!”约翰德维特只能用缓兵之计:“如果可以,我非常乐意跟阿方斯就相关内容,进行一次详尽的讨论。”
“当然,我说过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至于阿方斯先生的看法,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不是么?”尼尔嘿嘿一笑回道。
“…对…”约翰德维特的脸色又是一白!
尼尔这么说,就意味着阿方斯的使者,就是尼尔!而尼尔既然都知道自己是使者了,他还能不知道,阿方斯是什么想法?
尼尔嘴上说这是他的想法,那肯定也是阿方斯的想法,就算有一点差距,大方向肯定没错!
既然大方向没错,那约翰德维特今天的表现,就决定了尼尔下一次到访的态度;这样一来,还真是要了约翰德维特的老命!
荷兰的联省制度决定了它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几个人说了就算的;换句话说,约翰德维特答应的,什么也不算。
平日里,耍耍嘴皮子,胡乱承诺下来也没什么;可今天不一样,皮特就在这儿看着,而这件事又事关荷兰所有人的饭碗,一旦说错话,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偏偏,他还不能不说话。
只要他沉默,又或者岔开话题,又或者表现出需要跟别人讨论一下的态度,尼尔回去就会告诉阿方斯,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
到那时候,阿方斯完全可能找奥兰治家族,又或者直接找安德里斯之类的人,把自己绕过去…
“这可是互惠互利的事,大议长先生可不能草率的做决定,最好还是跟其他议长、议员们讨论一下。”就在这时,皮特也开始背刺他了。
“民主的讨论,自然是必要的流程。”幸好,约翰德维特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开始打肿脸充胖子,摆出一副“走流程只是走流程、但最终拍板的还是自己”的气势。
“没错,这很重要,毕竟民主的讨论,才能代表人民的意愿。”谁知,尼尔也跟着点头:“我们也希望是长久的合作,而不是草率的决定。”
这一句话,又把约翰德维特坑的不轻!
皮特口中的“草率”,是暗示自己说了不算;而尼尔口中的“草率”,却是要以议案或者合约之类的契约形式,长久性的确定下来。
要知道,一旦这个所谓的合作,被以议案或者合约的形式,在国民大会议上表决通过,那荷兰联省政府,就要对这份合作背书;换句话说,就是对全世界宣布,荷兰人承认了这个合作。
如果有一天,这个合作对荷兰已经是弊大于利,他们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法国人利用这个合作,躺在他们身上吸血,他们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