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法尔克纳才姗姗来迟。
昨天晚上,他在阿方斯的府邸里,参加宴会到深夜,这才带着满腹心事、以及醉醺醺的路易斯离开;
等他们回到酒店,他就赶紧洗把脸,点了灯开始给茱莉亚写信;可怎么写、都写不出他要的那种感觉;
无奈之下,他又跑去路易斯的房间,一把冷水把路易斯泼醒,从头到尾的将情况逼问了一遍;
至此,他才知道、路易斯都胡乱许出了多少条件,气急败坏的骂了他一顿,又跑回自己房间开始写信;
写到一半,酒醒的路易斯反应过来了,又跑了找他痛哭流涕,表示自己都是被逼无奈、并不是真的要背叛奥兰治家族…
足足折腾到凌晨四点,法尔克纳才写完信,急匆匆的赶到码头,用加莱最早的一班通信船,让他们把自己的信送到海牙、再转去阿姆斯特丹…
而他自己,也是把信送了出去,这才抓住时间睡一觉;等到一觉睡醒,已然日晒三竿、这才急匆匆的赶到阿方斯的府邸…
棋牌室里。
法尔克纳跟阿方斯都坐在牌桌前,慢悠悠的打着牌;不同的是,今天的牌友换成了克里斯汀娜跟苏珊娜夫人。
“我还以为…路易斯先生会跟您一起过来?”阿方斯不紧不慢的打出一张牌:“您觉得路易斯先生会去奥斯坦德做投资么?”
“哦?”法尔克纳还没开口,克里斯汀娜就先抬起头来:“你们要去奥斯坦德做投资?我好像很久没去那边了,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
“您…去过奥斯坦德?”法尔克纳眉头一挑!
“当然了,奥斯坦德、安特卫普、阿姆斯特丹我都去过,还有伦敦、哥本哈根,不对…应该是格罗宁根…”
克里斯汀娜张口就来:“我知道那些地方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的朋友还会给我送很多礼物,我有很多当地的特产!”
“亲爱的,你这不叫去过,叫听过。”苏珊娜夫人翻了翻白眼:“话说回来,奥斯坦德确实是个好地方,值得去做投资。”
“是…是嘛…”法尔克纳尬笑起来,他不认识苏珊娜夫人,更不知道、她跟奥斯坦德有什么关系,只能擦着边婉拒此事:
“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过奥斯坦德了,虽然…现在也会提供一些商品给奥斯坦德,但那是由阿方斯先生的船员送过去的…
如果我们打算去投资,一定要先去看看,会见他们的总督或者总督特使,确保我们的生命、财产的安全,才会选择做投资…”
“应该去看看,他们没有沉浸在八十年战争的血海深仇中,你们也不应该继续沉浸在里面。”
阿方斯淡定一笑:“您可以咨询一下茱莉亚小姐的建议、等确定下来,我再帮您约见、西属尼德兰的总督特使。”
“茱莉亚那个臭女人?”克里斯汀娜鼻子一抽:“为什么非得跟她合作?哥哥,我们有很多朋友,昨天来的安德里斯先生就不错!”
“他送你礼物了?”阿方斯瞟了她一眼。
“那是当然了,他送了我一盆“永远的君王”郁金香,苏珊娜夫人说,它值2000利弗尔!”
克里斯汀娜竖起两根手指头:“2000呢!从没有人送我这么昂贵的花,这说明,他们是我真正的朋友!”
“郁金香?那可不好种。”阿方斯揶揄道:“可别还没开花,它就被你养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让尼尔把它带走了,送到奥尔菲特先生家里,让艾玛替我养着。”
克里斯汀娜显得理直气壮:“它马上就要开花了,安德里斯先生说,11月份就开花;
奥尔菲特先生可是优秀的农业专家,以他的能力,肯定能照顾好我的郁金香…”
“奥尔菲特先生?”法尔克纳眼珠子一转:“听说奥尔菲特先生在加莱的研究,进行得很好?也许…我也应该去拜访他一下。”
“…”克里斯汀娜自己跑题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还有人跑题比自己还严重?
倒是阿方斯,一下子就听出来、法尔克纳是拿奥尔菲特当挡箭牌、想避开奥斯坦德这个话题…
不过,阿方斯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对方,他随即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奥尔菲特先生的研究确实有了突破,我们已经成功收获了一季花生,现在正在种植小麦;
等小麦种下去,我们可能要请他去西属尼德兰考察一下,选择一块土地、尝试种植烟草。”
“种植烟草?”法尔克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早在1630年,受80年战争的影响,荷兰的西印度公司、很难通过西班牙人的封锁,从新大陆运输烟草回国;
由此导致的烟草供应价格暴涨,让荷兰开始尝试本土种植烟草,其中、就以莱顿大学、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研究最为成功;
他们不但改良了烟草品种,培育出适合本土种植的黄叶烟草,甚至…他们还在温室培育出产量惊人的高产品种!
恰巧,奥尔菲特就来自莱顿大学,而他又是专业的农科学家,很显然,他有这个本事、帮西属尼德兰开发出自己的烟草种植业!
西属尼德兰跟荷兰一样,都处于几大河流的流域下游,又受北海季风影响,土地相对贫瘠、光照时间极少,不利于大部分农作物的生长;
可西属尼德兰的土地,依旧比荷兰强上不少,如果阿方斯帮他们引进荷兰的烟草产业,要不了多久,西属尼德兰的烟草种植业,会比荷兰更发达!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苏珊娜夫人也开口了:“西班牙有优越的制作烟草的技术,我们可以用自己种植的烟草、制作出优质的鼻烟。”
我们?!!法尔克纳瞳孔一缩: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来自西属尼德兰?!!
“烟草种植业严重依赖人工成本跟肥料成本,我听说…荷兰那边的烟草商人,都是跟农民签署分成合同,只提供利润分成、不付雇佣费用?”
阿方斯再度开口:“比起荷兰,西属尼德兰的劳动力成本要低的多,而且…他们的土地,也比荷兰的土地更加肥沃;
我可以肯定,如果荷兰的烟草商人去西属尼德兰做投资,让那边的农民为他们种植烟草的话,商人们会赚更多!”
这一点,法尔克纳无从辩驳。
种植烟草的利润是种植小麦的三倍,但由于烟草的除虫、除草工作繁重,人工成本也大大提高,烟草商人不得不采用分成的手段来提高利润;
可去了西属尼德兰,那边的劳动力成本比荷兰低了一半,烟草商人也不用再签署分成合同,直接雇佣当地农民、为他们种植烟草即可;
对比荷兰,西属尼德兰的土地更肥沃些、光照时间更长些,烟草产量也会有所提高,这对于烟草商人来说,利润也会进一步提高…
他还知道,阿方斯跟他扯这么多,就是想忽悠他、让他去投资西属尼德兰;可天上掉馅饼、他也不敢接啊!
“我们...对烟草行业不太了解...”法尔克纳尬笑起来,连忙继续转移话题:
“事实上,我们正打算、去投资格罗宁根,如果您允许的话,路易斯先生、打算为您重组荷兰的债权业务...”
“哦?”阿方斯露出古怪的笑容:“路易斯先生有把握么?约翰德维特先生…可是硬骨头啊!”
“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完全不是!”法尔克纳厚着脸皮回道。
或者说、他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从约翰德维特的手中、拿到荷兰的债权;只是、哪怕两手空空、也好过去西属尼德兰碰壁!
“如果路易斯先生坚持的话,我没有意见。”阿方斯点了点头:“这正好,我想,我还可以帮上一点忙。”
“哦?您指的是?”法尔克纳一愣:阿方斯能帮上什么忙?
“几个月前,我的府邸遭遇过一次刺杀,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抓到了那些刺客。”
阿方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了找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我们拷问出大量的口供;
但口供太多、以至于我们真假难辨,反而不能确定、哪些人、才是真的的幕后主使;
早上的时候,我们请安德里斯先生做了一次甄别,那些他可以确定是假口供的,被带走了;
而剩下的部分,您也许可以再为我们甄别一番,排除一部分朋友的嫌疑。”
刺客?口供?法尔克纳顿时一愣:“这些口供…都有多少?”
“几百份,牵扯了荷兰上百个家族。”阿方斯的表情很是淡定:“连您的名字都有,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这绝对是污蔑!绝对是!”法尔克纳的表情顿时一变!
他倒不是真的慌,如果阿方斯真的相信这份口供,根本不会告诉他,更不会让他来“甄别”这些口供…
他担心的是,阿方斯拿出这些所谓的“真假难辨”的口供,分明是要指鹿为马、栽赃嫁祸!
只要是上了口供名单的,阿方斯都可以当做借口、借机针对那些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