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牙，市政厅。
胖乎乎的杰拉德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葡萄酒，时不时往嘴里塞点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约翰德维特这才把工作忙完，拿着一封信，从办公椅上起身，向着杰拉德走了过来。
“姑父，您忙完了？”杰拉德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油腻的手掌，又端起酒瓶，给约翰德维特也倒了半杯葡萄酒。
“昨天早上，皮特先生过来了。”约翰德维特在杰拉德对面坐了下来：“同行的，还有加莱的尼尔?班加斯先生。”
“该死！这个可耻的叛徒！”杰拉德立刻表现得咬牙切齿起来：“您应该让卫兵把他抓起来，投入监狱，以最快的速度判处死刑！”
“尼尔先生说，他们要重整敦刻尔克港的秩序，还要参与到渔季中来。”约翰德维特自顾自的说着，无视了杰拉德那用力的表演。
“敦刻尔克港能有什么秩序？那儿除了海盗，还是海盗。”杰拉德撇撇嘴道，猛的，他的脸色一变：“阿方斯先生？！！”
“对。”约翰德维特露出无奈的神色。
谁不知道，敦刻尔克那里全是海盗？可身为欧洲数一数二的大军火商，阿方斯还收拾不了那群海盗？
而阿方斯收拾这群海盗，难道还能让他们改行，当个遵纪守法的大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多了一个更黑的大海盗…
“他们可是海盗…”杰拉德的嘴唇微微发抖：“这可是非常不体面的事…”
“体面不体面，那是以后的事了。”约翰德维特叹了一口气：“我们需要做的，是如何应对这么一件事？”
“您觉得…应该怎么办？”杰拉德反问道。
“那四条归国商船的物资都卖出去了吧？VOC是不是…应该拿出新的造舰计划？”约翰德维特跟着反问道。
“…”杰拉德看着约翰德维特，良久才回道：“现在VOC的股价已经摇摇欲坠，父亲正与其他董事会成员讨论分红的事，希望用大笔分红来提振人民的信心…”
“…”约翰德维特顿时无言以对。
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左右为难的选择。
钱就这么一笔，用来造军舰，就需要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恐怕黄花菜都凉了；用来分红，VOC就是砧板上的肉，阿方斯随时可以过来割一刀！
“我们现在缺乏足够的力量，也缺乏足够的资金去做更多的事。”杰拉德摸了摸嘴角：“父亲认为，如果可以，应该从海军调度军舰，做好万全的准备！”
约翰德维特更加无语，怎么做万全的准备？
阿方斯准备纠结一群海盗，到北海去洗劫他们的渔船；而联省舰队的船就那么多，去非洲护航还是去北海护航，这依旧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至于调度他们在地中海跟波罗的海的护航舰队，那更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东印度跟北海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要是地中海跟波罗的海的买卖也丢了，那荷兰人这日子还过不过？
“联省舰队也很捉襟见肘，我们本就不多的军舰还在非洲折损了不少。”约翰德维特叹了一口气道。
科内利斯将军带着一支足有十条军舰的护航舰队出海，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六艘，这事他找谁诉苦去？
杰拉德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联省舰队的实力并不弱小，他们在波罗的海有15艘军舰，在地中海还有12艘，算上科内利斯将军刚刚带走的6艘，就有18艘；
另外还有4艘常态化盯梢西属尼德兰、4艘常态化巡航加莱海峡；德?勒伊特此次出海护航，也需要占用12-15艘军舰。
这一扒拉下来，需要执勤的军舰就高达53-56艘军舰；此外有需要维修的，有保护本土的，还有即将退役的，上百艘军舰，实际上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
最要命的是，他们有对共济会作战的败绩，对上加莱的舰队，天然就有某种不自信；这使得他们无意中高估了阿方斯的实力，觉得十几艘、甚至二十几艘军舰，依旧不足以稳赢阿方斯…
“必要时刻，国家应该建造很多的军舰才是！”见联省舰队已经掏空家底了，杰拉德只能提出新的主意。
“这确实也是我想说的，但…”约翰德维特摇了摇头：“那也是选举后的事了，国民大会议不会在选举前商讨新的议案了。”
“呃…”杰拉德发现，情况更糟糕了：“选举…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为了确保连任，我决定明天开始拉票。”约翰德维特回道：“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天工作了。”
完了！
杰拉德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词！
由于互相的不信任，约翰德维特已经放弃对比克家族的期待，决定靠自己来争取连任了；这也是他选择在渔季之前拉票的原因。
但约翰德维特选择在渔季之前拉票，自然是为了争取渔民、水手们的选票，那必要的承诺，是一定要给的！
但大敌当前，有阿方斯这头拦路虎在，约翰德维特要做出怎样的承诺，才能又拉票，又不至于连任后被愤怒的市民堵在门口骂？
杰拉德可以猜到，他一定是做好向阿方斯妥协的准备！
政治这个东西，最恶心的就是，永远需要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黑脸；约翰德维特已经抢着把红脸唱了，他比克家族还唱啥？黑脸？
这让杰拉德非常不满，他都打定主意了，只要是他们能卖的，一定要抢在其他人前面卖了；而现在，约翰德维特竟然要抢在他们前面，把能卖的先卖给阿方斯？
“姑父！您这样就不对了！”杰拉德露出不满的神色：“现在是国家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却只顾着自己的连任，您是要让大家寒心呐！”
“我正是为了国家，才挺身而出啊！”约翰德维特不紧不慢道：“只有我尽快取得连任，国家才能尽快运转自如，从困境中走出来；
你也听见了，只有在选举后，国民大会议还会批准新的议案，我们需要更多的军舰，我们需要改善经济，我们需要让VOC脱离泥沼。”
杰拉德还真无话可说…
约翰德维特这话也没错，奥兰治派现在正疯狂落井下石，要是不赶紧赢下选举，VOC迟早让他们折腾掉半条命！
然而，这路让约翰德维特走了，他们比克家族就过不去了…阿方斯的便宜已经让他们占了，要是这事情没给办好，回头阿方斯不削死他们？
以前阿方斯最多只是有个共济会舰队，躲着点就行；现在、或者说马上，阿方斯就有一群海盗手下了，比克家族拿什么跟这群海盗死磕？
“阿方斯先生说要参与到渔季中来，您跟伊莱亚斯姑父商量过了么？”一计不成，杰拉德就又生一计。
与比克家族不同，小伊莱亚斯又贪钱、又与捕鱼业密切相关，如果让他知道，阿方斯把手伸进他的饭碗里，那不得跟阿方斯拼了？
正因此，杰拉德才会祸水东引，让约翰德维特去招惹小伊莱亚斯；当然了，要是约翰德维特坚持瞒着对方，杰拉德也肯定会挺身而出…
“当然，我打算这两天跟他谈谈。”约翰德维特淡定回道，至于他会不会说，那只有天知道了…
“阿方斯先生…打算怎么介入进来呢？”杰拉德不得不打听一些内幕，以便于找到机会，更好的忽悠小伊莱亚斯。
“他们希望做护航的生意，就像保险。”约翰德维特很会说话：“我们的渔船会在英国海岸附近捕捞鱼获，为了减少英国海盗的袭击，他们愿意为我们护航。”
海盗给渔民护航？听起来，就有点想笑…
“他们有把握、有能力么？”杰拉德露出不屑的神色：“英国人肯定不会给他们面子。”
“据我的猜测，英国人会。”约翰德维特淡定的摇摇头：“他们，也打不过共济会舰队。”
两大海洋霸主，在非洲被一个商会的舰队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说起来也是一把心酸一把泪…
“那代价呢？我们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杰拉德撇撇嘴道：“像我们付给海盗那样的，一条船就要交三成鱼获？”
“这一切，当然是可以谈的！”约翰德维特显得很有信心：“连克伦威尔都能被说服，我认为阿方斯先生也一样。”
杰拉德更无话可说了。
约翰德维特说服克伦威尔这件事，他真能吹一辈子！毕竟，约翰德维特是全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克伦威尔面前，能投降输一半的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这张嘴的威力，大家还是信得过的；他说能说服阿方斯，估计每个人都愿意信一次…
“你想去一趟加莱吧？”约翰德维特把手中的信封递了出去：“那么，替我把这封信带过去，交给阿方斯先生。”
“呃…我没有计划…”杰拉德支支吾吾起来。
“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