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不如您跟伯爵大人在加莱小住几日,跟我们一起庆祝即将到来的万圣节?”
小住几日?
现在的阿林顿伯爵、真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哪还有时间可以浪费?
要知道,他眼下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
克拉伦敦伯爵得扳倒吧?约克公爵的大腿得抱稳吧?爱尔兰的总督之位、也得赶紧坐上吧?
另外、一旦克拉伦敦伯爵倒台,他的党羽们必然树倒猢狲散,这些政治资源得捞到手吧?
还有,斯宾塞伯爵身家不菲,自己总得先帮他把亲事定下来、才好伸手要钱吧?
最最重要的是、谁知道查理二世还能活多久?万一他人还在加莱、查理二世却没了呢?
到那时,各方势力齐上阵、整个伦敦必然是乱成一窝粥;天知道、他还能不能当上爱尔兰总督?
因此,他脸色一苦、可怜巴巴的看着阿方斯:“阿方斯先生,我、我倒是愿意留下来,可陛下那边…”
“你可闭嘴吧!”刚刚看完信的安妮玛丽、再度开口打断他:
“查理在信里面说了,医生说他是多年的病情积压,只要调理好、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们派医生就是了,犯不着在这儿哭天抢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查理马上就咽气了呢?”
“呃?这…”
被怼得无言以对的阿林顿伯爵,只能一脸尴尬的看着阿方斯…
“这么说,陛下的问题不大?”阿方斯自然也看出阿林顿伯爵的尴尬,打着哈哈、岔开了岔开话题。
“也不能说不大,詹姆斯说,查理昨天又差点晕倒了。”
安妮玛丽也没把阿林顿伯爵放在心上,随手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阿方斯:
“他也希望我们尽快安排最好的医生、去伦敦为查理看病。”
“这样吗?”阿方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脑筋急转起来:
不管查理二世是真病假病,给他派医生过去、都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即便眼下没有风险,等“大计划”展开行动时,他派去的医生、也必然会卷入其中;
到那时,“大计划”跟他有关,医生也跟他有关,那查理二世的死、不还是会算在阿方斯头上?
因此,他肯定不能派出医生,至少不能以他的名义、派出医生为查理二世治病。
麻烦的是、现在阿方斯已经被架住了:他派出医生就是引火烧身,不派出医生、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更要命的是,他还需要阿林顿伯爵的配合、才能推进爱尔兰攻略;
而阿林顿伯爵配合的前提,显然也要看到好处:要么搞定亲事、要么搞定医生、要么…搞定克拉伦敦伯爵!
这样看来,似乎还是搞定克拉伦敦伯爵最有性价比?既能保住他手中的筹码、又能继续置身事外?
想到这儿,他终于有了主意:“这样吧,我先给安德森写封信,问一下那边是什么情况;
至于亲事…我还是觉得,应该给斯宾塞伯爵大人一点时间,婚姻这种事、还得讲究水到渠成;
当然了,我知道您担心陛下的身体状况,我这就去找威尔叔叔、让他去请乌姆大师过来。”
“这…好、好吧。”见阿方斯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阿林顿伯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很快,阿方斯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威尔,似乎跟他说了什么;
然而,在阿林顿伯爵的注视下,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朝这边望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样的变故,也让阿林顿伯爵心中一个咯噔: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诚然,他也对查理二世的身体状况没什么信心,可他眼下能指望的、依旧是查理二世;
因此,看到阿方斯跟威尔离开后,阿林顿伯爵顿时坐不住了,迅速告辞了安妮玛丽、起身走向斯宾塞伯爵…
“伯爵大人!”
见阿林顿伯爵过来,斯宾塞伯爵连忙先跟他打了招呼。
“怎么样了?”阿林顿伯爵点点头,走近几步问道。
斯宾塞伯爵自然明白他在问什么,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来,凯瑟琳夫人跟玛格丽娜小姐都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但…中间卡住了。”
说起来,这也是“家族联姻”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如果是小门小户,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郎情妾意的,分分钟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但豪门大家的亲事,往往需要一家之主、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同意,才能定下一门婚姻;
可眼下,无论是阿方斯、还是阿尔芒,都态度极为暧昧,一副我很看好这门婚姻、但我就是不拍板的态度!
这种看似没有反对的表现,其实也没有赞成,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伊薇特跟克里斯汀娜还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而阿方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可不行,我能跟阿方斯先生说的好话,基本都说完了。”
阿林顿伯爵也是头疼:“他似乎不赶时间,我也不能确定、他仅仅是想考察您、还是在拒绝您?”
“那…那可怎么办?”斯宾塞伯爵反而更慌了。
坦白说,论长相、论教养,玛格丽娜倒也马马虎虎,只是这一看就是势利眼的性子,他是真看不上;
可刚刚棋牌室那段小插曲,却让他深刻的感受到、这个家族背后是何等滔天的能量?
阿林顿伯爵仅仅说到自己有土地、有羊群,克里斯汀娜就猜到自己想买便宜的钾碱;
还有丹麦海峡冰封、投资谷物交易所这类顶级信息差,克里斯汀娜也是随口说出;
而伊薇特就更离谱了,她甚至不知道钾碱是个啥东西,就可以拿出两万利弗尔、交给荷兰人做投资?
更离谱的是,她还能血赚一倍的利润?这要是换成普通人、保准连韭菜根都被薅走!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跟政客,仅仅从这些细节上、他就嗅到了金山银山的味道;
只要得到这个信息渠道,他就能利用这些先人一步的信息差、赚到花不完的钱!
现在再来看这门亲事,仅仅是讨个老婆、找一条低价买入钾碱的渠道吗?不,这分明是娶进一座金山!
试问、斯宾塞伯爵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要不这样,我们去找大郡主殿下试试?”阿林顿伯爵转过头、将目光再度投向安妮玛丽。
事实上,他更想找安帮忙,因为他前天晚上就知道、安跟伊薇特的关系更好;
问题是、安不在啊?
如果说早上她没去棋牌室,那兴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但现在、连宴会都不来,这意味着什么?
很显然,安要么是不想过问玛格丽娜的亲事,要么、干脆就是在反对这门亲事!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一种不良的预感: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安在反对这门亲事,才导致阿方斯态度暧昧?
正当他走神之际,旁边的斯宾塞伯爵也是咬咬牙、豁了出去:
“也好,那就听您的,咱们去找大郡主殿下!”
“呃?嗯…好!”阿林顿伯爵匆匆回过神来,将自己乍现的思绪且丢到一边,对着斯宾塞伯爵点点头:
“那我们过去吧。”
“请…”
直到宴会临近尾声、依然不见阿方斯二人归来,阿林顿伯爵的心情是越发愁苦。
比起上次,他这一次更有信心说服阿方斯,才一口气带来了三个任务、打算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结果呢,俗话说得好:步子太大、就是容易扯到蛋。
想对付克拉伦敦伯爵,阿方斯始终不肯表态;想请医生去伦敦,结果阿方斯跑得不见踪影;
剩下这最后一个、他们势在必得的婚事,也因为阿方斯态度暧昧、硬生生给拖住了…
无奈之下、疾病乱投医的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安妮玛丽、希望她能帮忙疏通此事;
幸运的是,这位大郡主殿下倒是好说话、随口就答应了;
麻烦的是,她也不是白帮忙,还是有条件的:她希望爱尔兰能指定进口她领地出产的小麦跟葡萄酒!
这一下,又把阿林顿伯爵难住了。
早在14世纪初,为了能得到充足的葡萄酒供应,英国国王就规定、所有靠岸船只的吨税,必须用红酒来交!
因为这项规定,在英国海贸的高峰期,国王一年可以收到9000桶红酒!
显而易见,别说国王一人,就是整个宫廷敞开了喝,也喝不完这9000桶红酒…
结果自不用说,国王开始给红酒定品级,规定用什么品质的红酒可以抵扣多少吨税,而不是什么红酒都收;
久而久之,英国的吨税开始筛选更高品质的红酒,比如波尔多的梅多克红酒、勃艮第的金丘葡萄酒…
但现在,安妮玛丽盯上了“吨税”这个蛋糕,打算强行撕开一个裂缝、把自己领地的红酒塞进来。
身为前宫廷大臣,阿林顿伯爵清晰的记得、宫廷里从没出现过、来自安妮玛丽领地的红酒;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领地出品的红酒,品质真的很一般!
这就很难办了:
如果他把安妮玛丽的红酒品级定高了,坑的就是国王,那他这爱尔兰总督还怎么当?
可如果、他把安妮玛丽的红酒品级定低了,这姑奶奶能高兴?搞不好、还把她给得罪了…
此外,比起用来交“吨税”的红酒,更让他头大的、是进口小麦。
事实上,受圈地运动影响,现在英国本土大量的农民退耕还草、用宝贵的耕地来养羊赚钱;
为了避免谷物价格暴涨、激化“羊吃人”的惨剧,英国又颁发了《谷物法案》,规定非灾年不得进口谷物!
这样一来,他能怎么办?
年年报饥荒、然后年年高价从安妮玛丽的领地里进口小麦?
开什么玩笑?
因此,面对安妮玛丽的条件,阿林顿伯爵只能报以沉默…
走出宴会厅,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正想调节一下心情、先回去休息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约尔!
“约尔小姐!”阿林顿伯爵心情猛然一振,快步的朝她走了过去:总算有点收获了!
昨天晚上,他从加莱返回伦敦后,就第一时间进宫、向查理二世汇报了加莱的见闻;
随后,安德森就找到他、感谢他提供了“约尔告安德森刁状”的消息;还在谈话中、建议他推举斯宾塞伯爵来谈这门亲事;
再然后,他就去圣詹姆斯宫拜访了约克公爵,还得到他的允可、去伦敦塔见了艾伯特一面!
现在,约尔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不就是他收获的时候?
“啊?哦!您好!伯爵大人。”约尔回过头来,表情还带着几分尴尬。
上午的时候、为了避免阿尔芒回来找她,约尔在自己的房间里蹲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午宴开始,她才偷偷出来、去餐厅拿了点吃的回房间,又蹲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刚刚,她透过窗户、看到喝得醉醺醺的阿尔芒被仆人抬走,这才大着胆子、走出房间;
哪曾想,这才刚出来、就撞上了阿林顿伯爵?
“我正想找您呢!”阿林顿伯爵很是热情,笑眯眯的走过来:
“好让您知道,通过一些关系、我总算见到了您的哥哥、艾伯特骑士,把您的信亲手交给了他。”
“呃…啊?”约尔一听,心里忍不住直打鼓:“他…他没说什么吧?”
“您不用紧张,艾伯特骑士的气色还不错。”
阿林顿伯爵打着哈哈:“收到您的信以后,他非常开心、还问起了您的近况。”
非常开心?问起自己的近况?
这个回答,让约尔脸色一红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不信任!
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编的,以艾伯特那样的死脑筋,突然蹦出个妹妹,他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还是说,阿林顿伯爵根本没见到艾伯特,他说的这一切、其实都是瞎编出来的?
想到这儿,她露出羞涩的神色、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阿林顿伯爵的眼睛:
“不知道、我哥哥有没有回信?”
“这倒没有,伦敦塔可不比其他地方,那里关的都是政治犯。”
阿林顿伯爵摇摇头:“任何带字的纸张都带不出来,不过,他托我给您带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