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查理二世脸色一凝:“伯爵大人,一会儿您就去找安德森先生,先跟他谈一谈!”
“是!”
克拉伦敦伯爵自然知道,查理二世想让他去谈什么;不过,这本就是他想要的,自然也不会排斥。
“詹姆斯,你再给安妮表姐回信,问她有没有兴趣…得到一块阿基坦的封地?”
查理二世又转头看向约克公爵,连封地都舍得拿出来了。
当然了,他口中的“阿基坦的封地”,其实就在法兰西本土。
12世纪时,中世纪最著名的女人、“阿基坦的埃莉诺”作为阿基坦公国最后的继承人,嫁给了法王路易七世;
这份婚姻、让阿基坦公国成为法国版图的一部分;然而,这两口子关系极为紧张,折腾几年后便离了婚;
离婚后,路易七世并不想归还阿基坦公国这份丰厚的嫁妆,甚至派人绑架埃莉诺;
结果很尴尬,他小看了埃莉诺的本事,这个女人凭借自己的能力、硬是逃了出来,并逃到海对岸的英国!
再然后,她嫁给了英王亨利二世,并生下几个伟大的儿子,比如说…狮心王理查!
身为大孝子的狮心王理查,为了让母亲开心,也为了收回母亲的封地,悍然发起了一次又一次战争!
然而,强大如狮心王理查,也玩不过有“狐狸”之称的法王腓力二世,最终命丧他乡…
自此,实际占有阿基坦公国的法兰西,跟拥有正统继承权的英国金雀花王室,正式结下血仇;
自1152年开始,一直到1453年英法百年战争结束,英法两国为了阿基坦的归属权,其实已经打了300年!
而百年战争结束后,英国虽然签署合约、承认法国对阿基坦公国的占领,却没有放弃“阿基坦公爵”的称号;
以至于又过了200年后的现在,查理二世依旧拥有“阿基坦公爵”的封号…
现在,他又把阿基坦拎出来,就是跟安妮玛丽玩文字游戏。
如果安妮玛丽接受,他就以阿基坦公爵的名义,从曾经的“阿基坦公国”的属地里划出一块、封给安妮玛丽;
安妮玛丽能拿到这块土地,那是安妮玛丽的本事;如果拿不到,那不好意思,你自己找路易十四去!
当然了,安妮玛丽更大的可能是不接受;但不要紧,可以接着谈嘛,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给土地…
“阿基坦?”约克公爵也是一愣!
他的想法,却跟查理二世又有不同。
阿基坦是英法世仇的导火线,查理二世此时去翻旧账,跟挑衅路易十四有什么区别?
一旦引起路易十四的怒火、以阿方斯的政治触觉,更不可能再来投资英国!
“老臣以为,这没什么问题。”克拉伦敦伯爵也连忙作出表态:
“蒙庞西埃大郡主殿下毕竟是法兰西王室,就算要封一块地给她,也不能是英伦三岛的土地。”
“您这是什么意思?”费尔西一听,顿时开始借题发挥:
“你们要给殿下一块土地,却要从我法兰西的固有领土中分割?这是挑衅!严重的挑衅!”
本来,查理二世的态度、还让费尔西很是头疼。
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劝退查理二世;没想到全是反作用,他越说反而越刺激查理二世,让他下更大的本钱!
但他意外的提到“阿基坦”,再加上克拉伦敦伯爵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反而让费尔西看到机会!
可惜的是,他这一次用力过猛,反而让查理二世看穿了他的心思:
“费尔西大人,朕只是随口一说,安妮表姐答不答应,还未可知呢?
再说了,您又怎么知道、朕不会跟路易十四陛下打个招呼呢?
倒是您,接二连三的阻挠我们,莫不是…不希望阿方斯先生投资英国?”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齐刷刷的看向费尔西。
确实,费尔西这前后不一、阴戳戳捣乱的语气,怎么看都不对劲!
“咳…”
感受到众人质疑的目光,费尔西咳嗽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知道,您真正想要的,是阿方斯先生手中的钾碱,对吧?
现在阿方斯先生已经很不满了,如果我们再纠缠此事,他万一生气了呢?
依我看,倒不如就这么算了,至少我还有些把握,让阿方斯先生继续向英国供应钾碱…”
这一下,查理二世等人全明白了!
费尔西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不就不打自招了?
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不愿意去说服阿方斯、就是怕丢了自己赚钾碱差价的饭碗!
既然是这样,那什么都不用说了,不但不需要他再去劝说阿方斯,连回信的事,也不需要他帮忙!
查理二世给众人打了个眼色,这才看向费尔西:
“费尔西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我们还得保护买入钾碱的渠道;
说服阿方斯先生的事,就先不要提了,免得让阿方斯先生更加生气。”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费尔西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踢出局了。
“就这样吧,咱们先回去。”
查理二世又给克拉伦敦伯爵、约克公爵各自打了个眼色,这才对着白金汉公爵、费尔西招招手:
“来,费尔西大人,您再给朕说一说,阿方斯先生还能拿出多少钾碱?又是什么价钱?”
“是这样的…”一听到查理二世想买钾碱,费尔西立刻跟上他的脚步,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新的“推荐”机制…
“伯爵大人?”留在后面的约克公爵,则转头望向克拉伦敦伯爵。
“我去跟安德森先生谈一谈。”克拉伦敦伯爵压低声音:
“您就按陛下的意思、把给蒙庞西埃女公爵的回信准备好。”
“嗯。”
约克公爵点点头,想了想,他又一把拉住克拉伦敦伯爵:
“伯爵大人,我准备跟安妮离婚,您觉得呢?”
“什么?!!”克拉伦敦伯爵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他倒也想过,让女儿搬回自己府邸住着,与约克公爵长期分居,避免二人太尴尬;
可他没想到,约克公爵的手笔更大,这都打算离婚了?!!
要知道,如果二人是分居,那夫妻关系还是在的,他也还是约克公爵的老丈人,面子里子都还在;
可要是二人离了婚,约克公爵不连带着记恨他、他都得烧高香,哪还敢指望别的?
“这是安妮想要的,也是安德森先生想要的。”约克公爵再度开口:
“对于我来说,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您就照我的意思、跟他们两个谈一谈,能谈多少就算多少吧。”
他这么一说,克拉伦敦伯爵就明白了。
约克公爵这是在权衡利弊,而跟安妮海德离婚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纯粹的筹码!
一边是维持这份婚姻,他需要承受阿方斯的报复,需要面对安妮海德的怨恨,需要提防安德森的背刺;
一边是放弃这份婚姻,他不用担心被报复,又能让安德森、安妮海德欠他一份人情;
两相对比,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很合理?
更进一步想,约克公爵让自己去说这事,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自己帮他要到多少好处,将决定约克公爵以后如何对待自己!
想明白这些,克拉伦敦伯爵连忙做出表态:
“老臣还在想,再跟安妮说一说…可既然殿下已经下了决心,老臣也没脸劝您;
罢了,便按殿下的意思,老臣会跟安妮还有安德森先生好好谈谈的,无论如何,总是他们欠您的。”
克拉伦敦伯爵的话,多少有些既当又当的韵味;
不过,这就叫人情世故,他得了面子,约克公爵才能得到里子。
因此,约克公爵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开此地…
房间里,埃莉诺喂安德森喝下一碗牛奶燕麦粥,刚扶他重新躺好,安妮海德便走了过来:
“埃莉诺小姐,您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埃莉诺动作一滞,回过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直勾勾的望着安妮海德。
这个女人要跟她抢男人,她完全理解、也可以忍耐;但她差点害死自己的男人,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可惜,没等她拒绝,安德森就先背刺了一句:“埃莉诺,你先下去吧。”
“…是。”埃莉诺低下头,顺从的站起身来,一转身、她却恶狠狠的扫了安妮海德一眼,这才出了门去…
“你…还好吧?”等埃莉诺出了门,安妮海德立刻坐到床边,拉住安德森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安德森微笑着摇了摇头。
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自己中毒竟然这么深?!!
足足抢救了两天两夜,上吐下泻不说,放血、灌肠、吃药,就差没被折腾死!
他甚至有些怀疑,阿方斯是不是想让他死?再用他的死、胁迫查理二世做出妥协?
“御医说,你中的是颠茄毒…”安妮海德声音有些哽咽:“我…我真的以为、你会…”
“别哭…”安德森缓缓抬起手来,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嗯…嗯。”安妮海德咬着嘴唇:“你醒了就好。”
安德森再度微笑,却多少带上几分苦涩。
刚刚当着他的面,费尔西说阿方斯没有给查理二世的回信,还要把自己送回加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伤势恢复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回一趟加莱。
可这次回去,他还能回伦敦、见到安妮海德吗?
很难。
阿方斯为什么没回信?说明他对查理二世的条件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肯定还是没给那份“公爵之位”。
既然他的小命都换不来这份册封,对于阿方斯来说,还有跟查理二世斗智斗勇的必要吗?
那么…阿方斯放弃英国战略,几乎已成必然!
“怎么了?”安妮海德也发现,安德森的表情有些古怪。
“没什么。”安德森摇摇头:“我昏迷这段时间,有多少人来看过我?”
“本杰明爵士,诺福克公爵大人,白金汉公爵大人,佩皮斯先生…”
安妮海德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还有不少人送了礼物,都交给埃莉诺小姐了。”
“费尔西大人来了几次?”安德森微微皱起眉头,又问了一句。
本杰明几人的名字会出现,说明他们很可能来了两次以上,或者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安妮海德了;
可费尔西没有出现在名单中,这是对方压根没来过,还是安妮海德把他省略了?
“费尔西大人?”安妮海德一愣,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你晕迷的时候,他没有来过,就连医生来的时候、他也没进来。”
“嗯?”安德森眉头一挑:“医生来的时候?”
“对,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带着医生过来了,说是阿方斯先生安排的。”
安妮海德点点头:“不过詹姆斯在门口迎接他们,他就没进来,说是急着去加莱。”
这狗东西!
难怪一看到自己醒来,就巴不得把自己带走?
合着、他才是最不希望自己醒过来的人?
“替我联系一下本杰明爵士。”安德森抬起头来:“让他马上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你才刚刚醒过来,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安妮海德顿时不高兴:
“好好休息,过两天、等你能下床了,我在帮你把本杰明爵士请过来。”
“安妮,我真的有急事,我就跟他说几句,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安德森一下子就急了,可他这一急,顿时又连连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这可把安妮海德急坏了,连忙为他拍了拍后背,等他顺过气来,这才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道:
“你看你,这时候还要逞强?赶紧躺下休息,把身体先调理好了!”
安德森无语的看着她,本想跟她辩驳几句,可看她那担心的目光,实在不忍伤了她的心…
“咚咚咚…”谁知这时,门外却响起敲门声:“安德森先生,您休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