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不…咱们就算了?”克拉伦敦伯爵突然提议道。
“嗯?”查理二世猛然抬起头来。
“臣是说,既然阿方斯先生不想谈判,那咱们就干脆算了!”
事已至此,克拉伦敦伯爵也就破罐子破摔、一条路走到黑了:
“安德森先生也没有谈判的诚意,坚持要殿下跟安妮先离婚;
而我们派出的三个使者,也算是尽到最大的诚意了;
倒不如干脆些,放弃拉拢阿方斯先生,让安德森先生也回加莱去。”
“您是说,不谈了?”查理二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这是最好的办法!”克拉伦敦伯爵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可阿方斯先生还不肯接受,那就是他不识抬举!”
阿方斯不识抬举吗?
当然不识抬举!
自从他成为国王后,他从没有给一个人连续派了三次使者,更没人胆敢如此给他脸色看!
如果克拉伦敦伯爵没有提及此事,他自己也打算破罐子破摔、跟阿方斯一拍两散了。
可偏偏…克拉伦敦伯爵提了。
这就让查理二世很难办了:
一来,身为国王,他不希望克拉伦敦伯爵猜到他的心思,更不想照着克拉伦敦伯爵说的那样做;
二来,他对克拉伦敦伯爵的能力极为失望,他很是担心、照着克拉伦敦伯爵说的办,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思来想去,查理二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些:
“伯爵大人,若是不跟阿方斯先生谈了,您觉得…咱们应该从哪里补上这些损失呢?”
补上损失?
克拉伦敦伯爵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办法,眼下阿方斯这个位置,确实不容易被取代:
单说一个钾碱,阿方斯每年能供应10万磅钾碱给他们;而全世界的外贸总量、也才20万磅左右。
这就意味着,如果拿不到阿方斯的货,他们得把其他人的所有货都吃下才行!
不说这难度有多高,就说这价格:阿方斯能给他们1英镑\/磅的价格,其他人呢?
别忘了,现在钾碱的市场价已经突破9英镑,要是低于这个价,会有多少人愿意卖出来?
再说这国债,荷兰人算是英国国债的大买家,每年都能买十几万英镑的国债,让英国政府勉强维持开支;
可年中开始,法兰西各大城市开始发行优质城市债,从荷兰人手中借到不少钱;
再加上股市暴跌、全民爆炒钾碱投资品,阿方斯又筹谋收购阿姆斯特丹银行,让荷兰的资金从所未有的紧张!
多重影响之下,荷兰人已经拿不出多少钱来购买英国国债,就算买、也要求更高的回报。
这种情况下,除了阿方斯,他们还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拿出几万、十几万英镑的现金,来购买他们的国债了…
更别说非洲航线、还有克伦威尔的“私生子”的情报等,除了阿方斯,眼下谁也帮不了他们!
“您没有任何办法,却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见克拉伦敦伯爵回答不上来,查理二世脸色又是一沉!
他知道克拉伦敦伯爵无能,却没想到、他竟无能到这样的地步?
这让查理二世心中动起另一个念头:不如…把克拉伦敦伯爵赶下台?
犹记得,他之前给阿方斯的亲笔信中,就曾甩锅给克拉伦敦伯爵,还声称要让他下台、给阿方斯解气;
正好,他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而克拉伦敦伯爵又如此没用,倒不如放上牌桌、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
“陛下…”见查理二世面露狠色,克拉伦敦伯爵似乎察觉到什么,连忙开口抢救一下:
“老臣…老臣的意思是,咱们应该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查理二世他倒是想看看,克拉伦敦伯爵怎么以退为进?
他嘴角微微一翘,脸上还带着几分玩味:“说说看吧,伯爵大人?”
“是,陛下!”查理二世的态度,让克拉伦敦伯爵越发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话让查理二世心生反感,如果自己不能把话圆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既然查理二世坚持跟阿方斯谈判,他也只能竭尽脑汁、尽可能自圆其说:
“老臣…老臣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让安德森先生出面,让他自己想办法说服阿方斯先生。”
“哦?”查理二世依旧一脸玩味:“让安德森先生出面,就不是我们跟阿方斯先生谈了?”
“有…有区别的!”克拉伦敦伯爵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老臣之前已经试探过了,安德森先生不想现在回加莱,他想要带着功绩回去!”
“功绩?”
查理二世嘴角一翘:不怕安德森要功绩,就怕他什么都不要!
“没错,功绩!”克拉伦敦伯爵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把话圆了回来:
“他想要功绩,就得先留下来;可费尔西大人想送他走,并不希望他继续留下来;
如果我们也不想留他,那他就得自己想办法、去说服阿方斯先生了。”
这一次,克拉伦敦伯爵倒是说到点子上!
为了独吞好处,现在费尔西正绞尽脑汁、恨不得安德森赶紧滚蛋;
可安德森呢?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安妮海德,眼下都不是离开伦敦的时机。
之前查理二世怕失去对话的机会,主动表态留住安德森,让他变得气定神闲、还敢讨价还价;
如果查理二世一反常态,不再挽留安德森,那就该安德森着急了!
“有点道理。”查理二世终于露出认可的神情:“那阿方斯先生那边呢?”
“我们不需要给出任何承诺。”克拉伦敦伯爵大手一挥:
“安德森先生想留下来,这个承诺自然由他来给;至于他怎么跟阿方斯先生保证的,与我们何干?”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他们不用给阿方斯什么承诺,那自然也不需要负责什么;
而安德森给阿方斯的承诺,不管他能不能做到,都跟查理二世无关!
当然了,安德森肯定想履行承诺,但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还得查理二世点头才行。
如此一来,主动权也能回到查理二世手里,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问题是,想象总是丰满的,查理二世还得考虑现实的骨感。
要知道,安德森现在不回去,只是不想空手而归;不代表他回不去,更不代表他不敢回去。
这种情况下,安德森自然会衡量利弊;只要风险高于预期,他就不会轻易冒险,更别说去坑骗阿方斯了…
想了想,查理二世终于下定决心:
“这样吧,伯爵大人,您把您的设想告诉本杰明爵士,让本杰明爵士去跟安德森先生商量。”
没办法,这事如果搞砸了、不但得罪了阿方斯、连带着安德森也会得罪,查理二世自然不会自己出面;
可让克拉伦敦伯爵去办,他又怕克拉伦敦伯爵把事情搞砸;因此、只能让他去找本杰明居中传话。
然而,他的建议、正中克拉伦敦伯爵下怀。
查理二世怕背黑锅,难道克拉伦敦伯爵就不怕?若是查理二世不提,他还得绞尽脑汁、再找个传话人。
现在倒好,查理二世“钦点”了本杰明,那这锅就是本杰明跟查理二世的,与他本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他飞快的应承下来:“陛下英明!老臣这就照您说的去办!”
然而,这句话却把查理二世给恶心到了。
什么叫“照他说的去办”?
他只是指定了本杰明,至于本杰明应该说什么,那都是克拉伦敦伯爵去安排,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别忘了,就连这个主意,都是克拉伦敦伯爵出的;现在,克拉伦敦伯爵却想把锅全甩给自己?
查理二世突然想起安德森的话:克拉伦敦伯爵不想着替国王背锅,却总想甩锅给国王,根本不配当首相!
这让他暗自下决心:如果这一次、克拉伦敦伯爵也把事情办砸了,就把他的首相之位撸掉!
“去办吧,伯爵大人。朕希望…您这一次能办得漂亮些!”查理二世深深望了他一眼,状若随意的摆摆手。
“是!陛下…”克拉伦敦伯爵连忙深深一礼,心里却有了不妙的预感…
入夜。
用过晚餐的安德森,在埃莉诺的搀扶下,尝试着下床走路。
“能行吗?”埃莉诺勉强架住安德森的身体,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动作,心里比安德森还慌!
“可以…”安德森缓缓跨出一步,动作异常僵硬。
事实上,他一共才躺了四五天,腿部的肌肉萎缩并没有多严重;
之所以动作如此僵硬,还是拜那一天一夜的抢救所赐。
明明只是喝点牛奶、加莱可可就能解毒的事,愣是放血、灌肠、催吐,让他遭尽了折磨!
现在每走一步,他感觉到的不是双腿乏力,而是浑身各处、那撕裂般的疼痛…
“安德森先生!您怎么下床了?”二人正欲再往前走去,门外便传来本杰明的声音。
“晚上好啊!爵士。”安德森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爵士过来了,我还是搀扶你回床上吧?”埃莉诺却是松了一口气。
“好…”安德森也没有再坚持,转身往床边走去。
这时,本杰明也快步上前,配合着埃莉诺、扶住安德森的另一边:
“安德森先生身体恢复得不错啊?这就能下床了,依我看,再有一个礼拜,应当就大好了!”
“还要一个礼拜?”安德森摇了摇头:“今天就周二了,我还想着…周五能回去办沙龙宴会呢!”
“那可不行!”埃莉诺一听,顿时急了眼:
“你的身体太虚弱了,现在可不能操劳这些;
你要是放心不下,不如再延迟一周,下周五再重启宴会?”
“那怎么行?”安德森白了她一眼:“现在那么多贵族举办沙龙宴会,我们要是一拖再拖,客人们就都跑了。”
“…”埃莉诺更是直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客人跑了?”
“你懂什么?”安德森一听,更是一脸不满:
“去给我找个工匠、做张轮椅,我周五必须把沙龙宴会办起来!”
“…”埃莉诺却是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安德森,说什么也不听他的。
“你!”见埃莉诺不肯去,安德森也瞪大眼睛:“你这是要反了天么?”
“有话好好说嘛!好好说…”眼看气氛变得极为尴尬,旁边的本杰明连忙和起稀泥:
“这样吧,埃莉诺小姐,您先去找工匠做轮椅,安德森先生这边,我来说服他,怎么样?”
“…”埃莉诺依旧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还没听见?快去!”安德森脸色又是一沉!
“听我说,埃莉诺小姐。”本杰明伸手拉了埃莉诺一把,朝她打了个眼色:“轮椅总是用得上的…”
轮椅总是用得上的?
埃莉诺先是一愣,再看走路都费劲的安德森,又想到之前、本杰明还建议安德森去他那里住,顿时了然:
先把轮椅做了,就算不能让安德森去举办沙龙宴会,至少可以让他行动无忧!
再想想,安德森急着重启沙龙宴会,未必不是为了离开这里;
兴许有了轮椅,他能离开圣詹姆斯宫、就不再纠结沙龙宴会了呢?
“那…那好吧,我…我先去找工匠…”埃莉诺终于答应下来。
“这就对了!您先去找工匠,我会劝说安德森先生的。”本杰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睛还朝门口扫了一下。
这一下,埃莉诺自然知道、本杰明是有事情要跟安德森说,在想办法支走自己呢!
既如此,她也不好再赖在这儿,只能对着他微微一礼,便松开扶住安德森的手,默默出了门去…
“埃莉诺小姐很担心您啊…”难得埃莉诺如此识趣,本杰明也不介意卖个顺水人情、为她说句好话:
“您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莫要逞强、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放心吧,我的身体,我自己能不知道?”安德森却是摆摆手:“说吧,您突然到访,所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