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阿方斯放下手中信件,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房门打开,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汀娜嚷嚷着、她要去丹麦参加国王庆典,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国王庆典?”阿方斯嗤笑一声,随意的摆摆手。
对于阿方斯的反应,安也不觉得奇怪。
埃夫里森为什么邀请克里斯汀娜、去参加庆典?还不是想借阿方斯的虎皮,来吓住那群丹麦贵族?
使用如此低劣的手段,不正说明、埃夫里森其实没什么把握、能坐稳这个王位?
至于克里斯汀娜,反正她最终也是去不了哥本哈根的,现在怎么折腾、也只是浪费那些仆人的时间…
随即,安点点头,却没有离开,反而是随手关上房门,手中出现一封信:
“这是埃夫里森的妻子、莉奥诺拉公主的来信,你要不要看看?”
“坐。”阿方斯往面前的椅子一指:“这位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态度?”
“拼命的巴结我,并向我哭诉,如果没有我写的那封信,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安走过来,在阿方斯面前坐下,并坚持把那封信递给阿方斯:
“她说,埃夫里森看上了弗雷德里克三世的王后,甚至打算让这位索菲王后、继续当他的王后;
她还说,她非常荣幸能拥有我的友谊,还希望我能跟你说一说,让埃夫里森尊重她,不要再打她…”
阿方斯伸手接过信封,耐心的抽出信纸、认真看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听出来了,安是特意来跟自己说这件事的。
埃夫里森如何对待莉奥诺拉,安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阿方斯会不会也这么对她!
如果阿方斯对这封信嗤之以鼻、甚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那么、安就要担心了…
眼看阿方斯认认真真的将整封信都看完,安这才再度开口:
“你怎么看?我应该怎么回答她?”
“列日写信跟我汇报过,这个莉奥诺拉公主并不是什么善茬,埃夫里森动了篡位之心,就是她唆使的。”
阿方斯随意的摇摇头:“不过,她既然找你哭诉,应该是有这回事的,你就告诉她…你会为她做主。
对,就这么说,你会为她做主的,你不但会让我给埃夫里森写信,你也会给埃夫里森写信;
让她知道,你永远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你再给她备一份贺礼,预祝她成为王后。”
“好。”安接过阿方斯递回的信封,又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说是她唆使埃夫里森、让他篡位的?那埃夫里森打她,算不算忘恩负义?
你敢肯定、埃夫里森还会听我们的话吗?还是说…你先给列日写封信?”
“如果埃夫里森没有立她为王后,我就让巴迪斯跟列日干掉他,反正克里斯蒂安王子还在我们手里。”
阿方斯摇摇头:“如果她成了王后,那她被废掉、或者无缘无故死掉时,才是埃夫里森翻脸的时候。”
“你有把握就好。”
安点点头:“对了,巴迪斯也给我写了信,他说…可能没办法及时回来结婚了,让我关心关心薇薇安…”
安带了莉奥诺拉的信过来、却没有带上巴迪斯给她的信;
肯定是巴迪斯在信里、跟她说了什么事,她却不敢让自己知道!
会是什么事呢?
阿方斯深深的望了安一眼,终究没有追问她,反倒是拿起巴迪斯的来信,放到安的面前:
“他也跟我说了,还让我想办法调一支援军给他,他要借此机会灭掉荷兰人的北方舰队。”
“你打算派援军吗?”安没有接信,只是微微往椅背上一靠,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不打算。”阿方斯摇摇头:“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点嫡系部队,再打下去,家底都打没了。”
阿方斯说的是实话。
自建立水手院伊始,阿方斯就精挑细选、并投入巨资,训练这些又忠诚又精锐的水手。
可受限于时间跟底蕴,这一年多的时间,水手院一共才招募、训练出三千名精锐水手;
这三千人里头,五百人去了非洲,两千人去了北方,一共就剩下500人、在艰难的维持这个摊子;
现在,阿方斯要是再把这500人调去北方,打赢了也是损失惨重,要是打输了、可就连家底都输没了!
“那怎么办?”安还是一点也不意外,就这么看着阿方斯:“约翰德维特接受“资本合并”的提议了吗?”
“尼尔前两天来过一封信,说停战的备忘录是敲定了,但“资本合并”的事情、议员们还在商量。”
阿方斯摇摇头:“我们都知道荷兰人的尿性,他们不愿意接受、又不敢拒绝,就开始拖延时间。”
“他们故意拖延时间,巴迪斯那边又损失惨重,你又不肯派出援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荷兰人回国?”
安将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目光炯炯的看着阿方斯!
“谁在乎呢?“资本合并”只是我们的备选项。”阿方斯开始整理桌子上、列日送来的那些表单:
“比起“资本合并”,我们真正需要全力以赴的,是承兑券,是承兑券的货币霸权!
留下荷兰的北方舰队与否,我们都不会让荷兰的的商船队离开,这才是最重要的。”
看阿方斯的动作,安就知道、阿方斯就是在打发自己离开。
而且,阿方斯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或许争取不到“资本合并”,却一定会保住承兑券的货币霸权;
安还知道,如果她继续跟阿方斯唠叨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让阿方斯更加倾向于安妮玛丽…
“说的是,承兑券才是最重要的。”
安只能借坡下驴、站起身来:“既然荷兰人不识抬举,那就让巴迪斯再教训他们一顿!”
“我会通知尼尔回来一趟的,他现在就在海牙,晚上就能到加莱。”
阿方斯这才抬起头来:“准备一个宴会吧,把亚索一家、还有奥尔菲特先生一家都请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安点点头,转身离开书房,留下阿方斯一人、再度陷入沉思…
下午,尼尔还没从海牙回来,府邸就先迎来另一位不速之客:菲尔。
上午他送安德森离开后,便匆匆赶回西印度码头,安排了一条船、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加莱;
老实说,安德森的生死,他倒不是很在乎;但安德森把救命的稻草压在他身上,分明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因此,他只能亲自跑这一趟,即便最后救不了安德森,也不至于被阿方斯秋后算账…
书房里。
菲尔恭敬的站在书桌前,眼前则是正蹙着眉、看着安德森的求助信的阿方斯。
这封求助信,确实打了阿方斯一个措手不及。
按照他的设想,查理二世确实会拿捏着安德森,可他应该是反复跟自己拉锯、试探出自己的底线才是;
可谁曾想,无论是安德森、还是查理二世,全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
他为什么让阿尔弗雷德写信?就是因为他知道,安德森很大可能、是不会道歉的。
可他本以为,安德森会用某种取巧的方式,给约克公爵写封信、送一点礼物什么的;
谁知道,安德森比他想象中的还头铁,自己都暗示到这一步了,他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而查理二世更离谱。
诺福克公爵当没当上财政大臣,跟查理二世能不能掌握大权、有什么必然联系?
就算安德森低头,让诺福克公爵主动请辞,查理二世就占到便宜了?
同样是威胁,他就不能用来跟自己讨价还价,让自己给出更多的钾碱,或者给他更多的帮助?
再说了,诺福克公爵当财政大臣这事,压根就不是自己交代的,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查理二世不先搞清楚状况,就逮住这件事、往死里威胁安德森?
然而,更让阿方斯头疼的是,这件事还成了死结!
他上午才打发走安,让她对“资本合并”一事、要有打水漂的心理准备;
现在要是再告诉她、连公爵之位也打水漂了,安德森…真的得完蛋。
可要保住公爵之位,安德森就必须向查理二世低头。
可他同样明白,只要这件事、安德森一点折扣都不打的低了头,查理二世只会变本加厉!
到头来,他们许出一大堆好处后,查理二世还是什么也不给,阿方斯也拿他没辙!
最要命的是,查理二世耍赖皮,是要安妮玛丽来背锅的。
安一定会觉得,就是安妮玛丽从中作梗,让她的孩子失去公爵之位;
搞不好,她一封告密信、直接送到路易十四面前,本来到手的蒙庞西埃亲王之位,估计也得打水漂!
到头来,两个女人互相伤害,吃亏的还是阿方斯…
“安德森还说了什么没有?”看完这封信,阿方斯便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菲尔。
“呃…他还说,请您务必要尽快给他回复,他明天就要拿到…”
菲尔吞了吞口水:“明天晚上就是沙龙晚会了,他恐怕是担心、会有人在宴会上刺杀他。”
“哦?为什么是明天?”阿方斯再度皱起眉头。
“因为…明天还是约克公爵殿下的生日宴会。”菲尔低下头:“恐怕、约克公爵夫人…”
“她放着约克公爵的生日宴会不参加,反而会跑去参加沙龙晚会?”阿方斯的脸色,顿时有了几分寒意!
这两个人也是脑子进水了?
安德森明知道明天会有大麻烦,也不改变沙龙晚会的时间?
安妮海德呢?这时候还要给约克公爵难堪,巴不得他早点弄死安德森?
“你有什么建议没有?”阿方斯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扔,露出不虞的神色。
啪的一声,信封拍在桌子上的声音,让菲尔没来由的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才战战兢兢回道:“要不…就把安德森先生叫回来,让尼尔先生去英国?”
“哦?”阿方斯露出好奇的神色:“继续说下去。”
“这个…安德森先生跟约克公爵夫人的事、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菲尔大着胆子,小声提议道:“有这层关系在,就连克拉伦敦伯爵、都得避嫌;
可安德森先生又把教会也得罪了,现在…英国那边,也没有什么大人物能庇护他;
依小的看,反正事情也已经完成了七八成,让尼尔先生过去接手,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安德森先生也可以借机抽身,回国避避风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安排别的任务给安德森先生?”
菲尔的建议、倒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阿方斯什么都不做,那安德森就活不过明天,他后续的所有计划、自然也都打了水漂;
这种情况下,倒不如直接放弃这些后续计划,把安德森捞回来、由尼尔去接替这些工作。
问题是…尼尔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老实说,很难。
因为这件事的核心,是查理二世变卦、耍赖皮!
把官僚手段玩得这么溜的安德森,都被查理二世坑了一波狠的,换成尼尔去,后果只会更糟…
再说了,留着尼尔在荷兰,至少还有搞定“资本合并”的希望,要是把他调到伦敦去,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到那时,要是尼尔也没搞定公爵之位的事,他该怎么办?真的对英国实施钾碱禁运?
别逗了,他可以用这种手段、来逼迫英国人低头,但不能真的砸了他们的饭碗。
要是把他们惹毛了,干脆调动大军进攻加莱,那阿方斯才是得不偿失!
“安德森目前还算安全吧?”阿方斯又问了一句。
“安全!”菲尔连忙一礼:“我刚刚安排人手、把他送到新租赁的别墅;只要他不出来,就不会有事。”
“那就好。”阿方斯点点头,又摆摆手:
你先下去吧,我好好想想;尼尔晚一点也会过来,你可以把情况跟他说一下,再一起过来见我。”
“尼尔先生要回来?”菲尔倒是吃了一惊:“是荷兰的事、办妥了?”
“是丹麦的事。”阿方斯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是…”菲尔连忙躬身一礼,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