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阿方斯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可以讨论一个有趣的故事。”
“哦?”约翰德维特一脸古怪。
“在遥远的西方,存在这样一个国家,它的首相认为,国王的权力太大了,影响到国家的稳定。”
阿方斯继续说道:“为了限制国王的权力,首相告诉国王,法律应该高于国王的权力;
国王便问他,法律如果高于国王,那么、法律会高于制定这个法律的首相吗?
大议长先生,您猜,这位首相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
很显然,答案是不能。
因为克伦威尔用法律干掉了查理一世,可查理二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一条法律对付克伦威尔…
如果一条法律可以超越国王,那只能说明,不是法律变高大了,而是国王变矮小了。
如果法律由国王制定,法律就没办法束缚国王;如果法律由首相制定,法律就不能束缚首相。
因此,说法律高乎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您瞧,法律并非高于一切,但法律之上,确实应该有一条上限、来限制权力的上限。”
阿方斯咧嘴一笑:“我认为,这条上限就是--豁免权!
而豁免权的极限,其实就是权力的极限,一个明确极限的豁免权,才能使权力受到限制。”
还别说,这也是事实。
最简单的就是外交豁免。
自古以来,就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潜规则。
但在某种情况下,依旧可以把对方外交官员干掉,甚至不需要开战,就可以干掉对方,那就是--间谍罪。
也因此,“间谍罪”本身,在限制“豁免权”的同时,也界定了权力的上限。
如果连拥有“豁免权”的人,都不能逃脱“间谍罪”,那么,再高的权力一样不能逃脱“间谍罪”。
这,即是“豁免权”的上限,同样是“权力”的上限。
但阿方斯说得再多,约翰德维特也不会进这个坑。
阿方斯是商人啊!
如果他是国王,还有各种办法限制他,可商人,他就只想搞钱。
问题是,如果需要限制他,那也是怕他把钱都搞进自己口袋里!
因此,一旦让商人成为特权阶级,权钱交易进入死循环,就一定无解!
无奈之下,约翰德维特只能继续跟他讨价还价:
“事实上,对于您来说,等同于比克家族的政治豁免,就相当够用了,不是吗?”
“这不一样,大议长先生。”阿方斯摇了摇头:
“您不是说,希望跟我们合作一个联合银行,共同发行承兑券?
我对您的品质是认可的,但我对以后的年轻人、那些面对我的子孙的年轻人,根本没办法认可。
我怀疑,他们也没办法认可那些跟您差了一大截的、该死的政客,所以…我这个先祖,必须先做点什么。”
“那…您打算做什么?”约翰德维特心里开始紧张了。
“还没想好,不过,我觉得…与其跟那些该死的政客扯皮,不如鼓励家里的年轻人,成为政客。”
阿方斯咧嘴一笑:“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对吧?大议长先生,我觉得,莫勒家族也能出一个大议长。”
大议长!
莫勒家族的大议长!
那荷兰人还有活路吗?恐怕…所有政策都会无条件的照顾莫勒家族吧?
他突然觉得,确实应该给权力一个上限,至少、给莫勒家族的权力一个上限!
“您看…这样行不行?”约翰德维特脸色一肃:
“我们将授予莫勒家族“永远的朋友”的国家称号;
这是仅次于奥兰治亲王殿下的“国家之子”、最为尊贵的荣誉;
拥有这样称号的莫勒家族,将获得荷兰人对朋友的尊敬;
如果家族的孩子犯了错,我们只会驱逐他,而不是审判他,如何?”
“再加一点。”阿方斯竖起一个手指头:“永远不得没收莫勒家族在荷兰的财产。”
“我保证,永远不会没收莫勒家族在荷兰的“合法财产”。”约翰德维特可不是傻子,不能什么资产都答应。
“可以,我们会不定期进行财产公开的。”
阿方斯自然能听出、约翰德维特是给他挖坑的。
什么叫合法财产?你荷兰政府说不合法,那不就不合法了?
因此,他及时的补上这个漏洞,即通过向社会公开财产,来得到社会的广泛认知。
试想,一个资产在十年前、就被公开为莫勒家族的资产;十年后,谁还敢说、这是不合法财产?
同时,为了确保不会被突然袭击,他又补上第二个漏洞:“不定时”公开。
比如说,他们一直有一笔灰产,现在有消息说要查他们,那么、他们就可以先洗白一部分,抢先对社会公开;
将来就算被查,灰产部分抛弃,被洗白的部分,也可以及时的保住。
可阿方斯算盘打的太好、约翰德维特就不太乐意了。
“阿方斯先生,您这个“不定时”公开,是怎么“不定时”?”
约翰德维特皱起眉头:“如果已经开始立案调查,你们再突然公开?”
“那您最好查一查自己的队伍,为什么会出现走漏风声的叛徒?”阿方斯双手一摊,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
“好了,就这样吧,至于“资本特权”方面,尼尔会去海牙跟您谈的。”
阿方斯再度给他添上茶水:“一起吃个早餐吧,稍后我就送您回去。”
“呃?”约翰德维特一愣:“资本特权,由尼尔先生来谈?”
“不错。”阿方斯点点头:“以后荷兰的生意,也是由他负责打理,到底需要哪些特权,我也是配合他的工作。”
“…”
伦敦,斧头街。
“是这里吗?”艾伯特望着眼前的旧房子,露出狐疑的神色。
“喏,佩皮斯先生家。”抱着婴儿的约尔朝门牌努努嘴。
“看起来,可未必能照顾好这个孩子。”艾伯特皱了皱眉头,还是敲了敲门。
咯吱一声,房门开了一半,一个女仆探出头来:“你找谁?”
“乔治?艾伯特,是菲尔先生让我来的。”艾伯特指了指自己:“我来找塞缪尔?佩皮斯先生。”
“等一下。”女仆望了一眼门外的约尔,随手又关上房门。
不过两三分钟时间,房门又再度打开,这一次,是一个一头棕发的漂亮女人:
“您好,乔治?艾伯特先生?我是伊丽莎白?佩皮斯,我父亲告诉我,你们把海伦的女儿?”
“对,在这儿。”约尔连忙上前一步,将女婴亮到女人面前。
“哦!请进!”伊丽莎白连忙后退一步,让他们进门。
“先进去吧。”艾伯特与约尔对视一眼,只能跟着进了门。
然而,出乎二人的预料,这房子外面看起来很破旧,进了门、却变得得体许多!
“二位请坐,简,快去倒两杯热可可过来!”伊丽莎白招呼二人到沙发坐下,便迫不及待的看向约尔:
“我能…能抱抱孩子么?”
“哦!当然!”约尔连忙把怀中女婴递给伊丽莎白。
许是感受到什么,睡梦中的小家伙挣扎了一下,翻个身、打个哈欠,又闭眼睡了过去。
“好可爱啊!”伊丽莎白抱起小家伙,宠溺的亲了亲她:“话说回来,海伦她…这些年怎么样?”
“很…”
“还行,还不错!”约尔抢在艾伯特前面,急着回答道:
“可惜年初的时候,她的丈夫死于海难,她自己带两个孩子过于劳累、摔倒后没人发现…”
“哦…真、真是可怜!”伊丽莎白捂住嘴巴:“上帝啊!那…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呢?”
“另一个男孩,被他爷爷带走了。”
约尔笑着回道:“这个小家伙,本来要送到教会去,正好听说、您想要收养一个孩子…”
“哦,是…是的。”伊丽莎白露出忧愁的神色:
“我们已经成婚四年了,最近…佩皮斯也不爱搭理我;
我想着,也许应该要个孩子,让他关心关心我;
我跟他说了孩子的事,听说是个女孩,他就同意了…”
“我能见见佩皮斯先生吗?”艾伯特坐不住了:
“我们必须确定,你们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并会对她好;
我必须说,我们教会愿意抚养这个孩子,如果你们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不不不…我们可以抚养她!”伊丽莎白一下子就急了:
“我的丈夫在海军当审计员,是为桑维奇伯爵大人服务的;
而且,最近安德森先生为他介绍了一些生意,我们的收入非常可观!”
“我还是得见见佩皮斯先生。”艾伯特再度坚持道:“我必须了解、他对待这个孩子,是怎样的态度?”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们正说着佩皮斯,佩皮斯就顶着鸡窝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是客人来了吗?”
“哦!佩皮斯,快过来!”伊丽莎白连忙招了招手: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教会的乔治?艾伯特先生,这位是…”
“约尔,我是约尔。”约尔连忙跟着起身。
“教会的…乔治?艾伯特…骑士?”佩皮斯迷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
“您好您好!我是塞缪尔?佩皮斯,感谢上帝!欢迎您来到我们家里!”
“愿上帝赐予你们恩典。”艾伯特不得不画了个十字,向他回了礼。
“请坐,快请坐!艾伯特骑士,还有这位美丽的约尔小姐!”
佩皮斯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简!快倒些热可可过来,再拿些点心过来!”
“来了来了…”女仆端着两个杯子、一壶热可可飞奔出来,粗心大意的往桌子上一放!
“你这笨蛋!”佩皮斯瞪大眼睛:“四个杯子!你这笨蛋!快,再拿写点心过来,还有…牛奶,孩子需要牛奶!”
“是…”女仆一脸尴尬的往回跑,而伊丽莎白怀里的小家伙、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乖乖!乖乖!”伊丽莎白手慢脚乱的哄着孩子。
“要不…还是我来吧?”看伊丽莎白那副模样,约尔顿时忍不住了。
“我来我来!”谁知,佩皮斯自己凑了过来,手法娴熟的抱起小家伙,小心的哄了起来。
还别说,佩皮斯还真有一套,小家伙到了他怀里,不但没有继续哭闹,反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佩皮斯!
“瞧!佩皮斯!她喜欢你!”伊丽莎白高兴得大叫!
“那肯定!我是谁?”佩皮斯也颇为得意!
“…”艾伯特跟约尔对视一眼,倒是都松了一口气…
等女仆又端来两个杯子跟点心,又帮大家倒上热可可,伊丽莎白这才再度开口:
“艾伯特先生,我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我们也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真的!”
“没错!我们愿意抚养她!”佩皮斯也跟着开口。
“呃…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先确认一下。”艾伯特望了约尔一眼,继续问道:
“冒昧的问一句,佩皮斯先生,您目前一年的收入,大概有多少?”
“300,也许350英镑。”佩皮斯望了妻子一眼,再度开口:
“今年肯定不止,我们得到一些大订单,最近一个礼拜,我就赚了10英镑!”
在伦敦,年收入一百英镑就可以算上小富之家,佩皮斯这种直逼400英镑的,那至少是中富之家!
不过,艾伯特并不太相信,他指了指房子:“这房子是您买下的?”
“不,这是桑维奇伯爵大人提供给我们的。”佩皮斯摇摇头:
“4年前,我跟我妻子结婚的时候,还没有能力买房子,伯爵大人慷慨的提供了这套房子给我们居住。”
“我们正打算买房!”伊丽莎白又补充了一句:“一套价值一千英镑的大房子!”
“1200英镑,伊丽莎白。”佩皮斯补了一句:“看在伯爵大人的面子上,爵士愿意给我们1050英镑的优惠价!”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伊丽莎白高兴的吻了佩皮斯一口,这才看向艾伯特:“您现在应该相信、我们有能力抚养孩子了吧?”
艾伯特点点头,却又问了一句:“那么,假如你们以后又有了孩子,你们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