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怀特霍尔宫。
费尔西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向宰相官邸的方向。
“您好,费尔西大人。”这时,一个年轻人从他身边路过:“您这是?”
“您好,斯宾塞伯爵大人。”费尔西笑眯眯的看着年轻人:“有点事儿,来找克拉伦敦伯爵大人。”
“是嘛?”斯宾塞伯爵望着他,随即又微微一笑:“您一会儿有空么?想请您吃个饭。”
“客气啥…”费尔西摆摆手:“是…钾碱的事吧?”
“唉…您一下子就猜着了。”斯宾塞伯爵叹了一口气:“家里二十万头羊呢,要剪羊毛了。”
“不就1600磅钾碱嘛?瞧给您急的。”费尔西嘿嘿一笑:“您都过来找伯爵大人了,这怎么的,也得给您匀一份吧?”
“唉…我自己自然不愁,愁的是整个呢绒业啊!”斯宾塞伯爵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听说了,莱顿那边今年大规模扩产,要增产200万匹呢绒。”
一匹呢绒差不多八磅重,莱顿一口气要增长200万匹呢绒,这说明,他们至少增加了一百万头羊的羊毛。
对方规模扩大,就会进一步挤占羊毛市场,国际市场要是跌价10%,传递到下游,羊毛的价格肯定要跌15%以上;
再叠加钾碱的打击,整个市场的羊毛价格会低到令人发指;而斯宾塞伯爵足足有20万头羊,他的损失也会变得极大。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费尔西摇了摇头:“您是知道的,英国眼下的钾碱缺口,已经超过5万磅,整个市场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
“我听说,您跟加莱的阿方斯先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斯宾塞伯爵试探道。
“事实上,我们马上就是亲戚了。”费尔西得意洋洋道:“我大哥的女儿,将要嫁给阿方斯先生的父亲的教子。”
“恭喜恭喜,我可得备份厚礼!”斯宾塞伯爵笑道。
“尽可能丰厚些,我的朋友,我大哥一定会感激您的!”费尔西笑眯眯的看着斯宾塞伯爵。
“…”费尔西的厚颜无耻,反而把斯宾塞伯爵堵的没话说…
“您不是要请我吃饭么?晚上吧,多请几个人吧,我喜欢热闹一些,最好有些节目,我好久没有跳舞了…”费尔西眨了眨眼睛,这才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斯宾塞伯爵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官邸之中,克拉伦敦伯爵正揉着额头、头大如斗呢,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伯爵大人,想听好消息么?”
“好消息?”克拉伦敦伯爵连忙站起来,快步来到门口,拉开房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费尔西!
“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费尔西自顾自的走进门来:“您得请我吃顿好的,来感谢我的帮助。”
“好说!好说!”克拉伦敦伯爵陪着笑:“您说说看,有什么好消息?”
“2万磅钾碱!”费尔西伸出两根手指头:“我帮您找到2万磅钾碱!”
“上帝啊!您是仁慈的!”一听到费尔西竟然搞到两万磅钾碱,克拉伦敦伯爵激动的眼中泛出泪光来:“什么价钱?”
“5英镑\/磅,不需要现金,给我12%年息的英国债券就行,不管是国债、城债还是军费债。”费尔西大手一挥:“新发债券也行。”
“12%?!!”克拉伦敦伯爵的嘴唇直发抖:“我们只能…给10%。”
“那不行,您还是给现金吧。”费尔西摆摆手。
“那就12%!”克拉伦敦伯爵连忙尬笑起来:“便宜一点吧,4英镑怎么样?”
“你不如去抢!”费尔西吐槽道:“现在一磅钾碱已经卖到6英镑,我跟你打赌,到月底,一定超过7英镑!”
“…”克拉伦敦伯爵又是嘴唇直抖:“这…钾碱…它是现货嘛?”
“现货!保真!”费尔西嘿嘿一笑:“这是北方供销公司的囤货,我从我大哥那儿打听到的,南方的里昂需要这些材料…”
“这…敦刻尔克的钱还没给呢…”克拉伦敦伯爵不满道:“拿敦刻尔克的货款抵一抵吧…”
“您要这么说,那告辞!”费尔西袖子一挥,就打算离开了。
“且慢!且慢!”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克拉伦敦伯爵当然不能放他离开。
“我还要说什么?”费尔西双手一摊,敦刻尔克那可是凭本事赖的账,为什么要还?
“这个…”克拉伦敦伯爵尬笑起来:“任何债券都行?”
“都行啊,新发的也行嘛!”费尔西眨了眨眼睛:“除非…这债券不打算偿还?”
“偿还!一定偿还!”克拉伦敦伯爵脸色一红:“哪有不还的道理?”
“那就行嘛!”费尔西搓了搓手:“这事要是定下来了,我回头就给我大哥写信,让他可千万要把钾碱留着!”
“这是当然!”克拉伦敦伯爵觍着脸:“话说…这债券是?”
“大用!有大用!”费尔西摆摆手,不肯跟他说详细情况。
事实上,这些债券是阿方斯换的,而换下这些垃圾债,就是为了拿来顶加莱的城市债;
与其把加莱城市债融到的资金借给巴黎,还不如拿这些垃圾债给巴黎。
诚然,那些法兰西国债到期的人,也不太愿意持有这些垃圾债;
但这些垃圾债有12%的利息,总是能兜售一部分,实在不行,就塞给那些英国投资者呗…
“那…我们先去吃饭?”克拉伦敦伯爵陪着笑:“下午我就去找陛下,尽快落实这件事…”
“要我说,你可得赶紧,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呢绒行业出事了。”
费尔西嘿嘿一笑:“那位本杰明爵士,他因为竞选失败,故意去麦克林议员的商店旁边开店呢!”
“本杰明…爵士?”克拉伦敦伯爵脸色一变,前不久,本杰明才跟他说,他失去的东西,要自己拿回来,这就动手了?
“可不是?”费尔西笑道:“他在麦克林议员的商店旁边,开了一家更大的呢绒商店,现在正在卖毛线呢,一捆5先令,买4捆送一捆。”
“他…哪来那么便宜的毛线?”克拉伦敦伯爵顿时一愣。
“这就是阿方斯先生的友谊在发挥力量了。”费尔西嘿嘿一笑:“阿方斯先生的朋友,总会得到特别的优待。”
这话把克拉伦敦伯爵堵的说不出话来。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本杰明代表英国、没办法从阿方斯手里买钾碱,可不代表、本杰明本人买不到钾碱。
甚至…本杰明可能以5英镑、4英镑甚至更低的价格买到钾碱;再加上他跟斯宾塞伯爵的关系,羊毛也不会太贵,肯定能把成本做的更低…
“刚刚…斯宾塞伯爵来找您了吧?看起来,他对今年的羊毛行情,很是担忧啊!”费尔西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说是荷兰人趁火打劫,要扩产呢绒。”克拉伦敦伯爵回道。
“那还不简单?加税!”费尔西大手一挥:“荷兰人每年从英国、法国赚了太多的金银。”
“呃…这是…伯爵大人的意思?”克拉伦敦伯爵眨了眨眼睛。
“那可不?我大哥正准备对荷兰的呢绒加税,至少加3%。”费尔西得意洋洋:“他们一定会受不了的,一定会!”
3%…这个比例,让克拉伦敦有点麻。
这份额多吗?比起现行的、法国的7%的呢绒进口税,确实大涨了30%;可荷兰人的钾碱成本,比英国便宜了10%还不止,加这点税,完全没有制裁的效果…
“你们也可以对荷兰的呢绒加税,多加一点,10%,或者15%,让他们难受!”
费尔西继续煽动着:“一旦荷兰的呢绒被迫涨价,那国内的呢绒不也可以涨价?”
“呃…”克拉伦敦伯爵小心的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对荷兰的呢绒加税,固然能保护本国的呢绒生意,却可能加深双方的矛盾;万一荷兰人一发火,把钾碱的价格也涨上去呢?
“去年一磅毛线,www.youxs.org,今年就要用15便士甚至更多。”费尔西嘿嘿一笑:“这涨出来的钱,可是全压在羊毛跟工钱上。”
克拉伦敦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毛线的成本构成是最简单的:羊毛、漂白以及纺线;漂白成本涨了十几便士,那这个钱,就一定是挤压工钱跟羊毛,其中又以羊毛为主!
如果他什么也不做,本季的羊毛售价,一定会跳水10便士以上;一磅羊毛从25便士跳水到15便士,大地主都可能伤筋动骨,牧民家庭恐怕得破产!
这样一来,他们面临的难题,可就更大了:拥有钾碱,仅仅是解决的了羊毛的销路;而现在,羊毛价格的暴跌,已经不可避免!
“怎么样?需要帮忙吗?”费尔西坏笑道:“我可以找我大哥商量商量,以高于市价的价格,买入一部分羊毛,这才是你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吧?”
“那么…伯爵大人愿意给什么价?”克拉伦敦伯爵带着侥幸问道:“24便士?”
“20便士,到岸价。”费尔西耸耸肩回道。
“…”克拉伦敦伯爵翻了翻白眼:“算了,我还是考虑给荷兰的呢绒加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