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祁昭反应过来后连忙收起手机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好。”
纪母看上去是个和蔼亲善的人, 她发现自己没认错人后,像对待自家孩子那样握住了祁昭的手:“小昭是刚来吗?刚才我还跟纪月他爸提到你呢!纪月对我说你也会来这里我就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纪母的手心干燥又温暖, 祁昭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准备来之前因为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 所以就把航班改签到了下午。”
纪母听到这句话后皱起眉头, 眉眼间都是担心:“出事了?严不严重?”
祁昭笑着摇摇头:“就是一些生活琐事, 没什么要紧的。”
纪母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她轻轻拍了拍祁昭的手,回头看了纪父一眼, 开口道:“如果有我和纪月他爸能帮上忙的地方,小昭你尽管开口。”
话不多的纪父此刻也点点头, 眼角的皱纹随着表情的变化也挤了出来:“纪月在国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跟他母亲一直想向你道歉, 如果真有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直接说就好。”
纪母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自嘲了一声:“你瞧我这记性。”
她又把祁昭的手握紧了些, 开口提议道:“当初我和他爸就打算着如果有机会能遇到你一定得表示感谢。小昭你晚饭应该还没吃吧?我跟你叔叔带你出去吃两口!”
祁昭面对纪母这个长辈的热情有些不知该如何招架。
她能在饭局上如鱼得水, 却没参加过几场家庭聚会。
祁昭看到纪父纪母眼下微微的青紫和神态上透露出的一点疲态便能看出来他们应该也刚落地没多久。
于是祁昭婉言拒绝道:“阿姨, 您不用跟我客气。我跟纪月是邻居, 邻里之间互帮互助都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在意的。”
“那怎么行。”纪母握住祁昭的手, 继续开口说道, “纪月一个人在国内周围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怎么能算举手之劳。”
一直寡言的纪父也出了声, 脸上带着笑对祁昭说:“我之前听纪月说你喜欢喝酒, 正好我从国外带了几瓶好酒过来,咱们在外面好好喝几杯。”
纪母看向祁昭的眼神中写满了诚挚与坚持, 祁昭张了张嘴,最后没有把拒绝的话直接说出来,垫了句话当做理由:“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纪月的比赛。如果您想跟我一起说说话,我们去这边的食堂边吃边聊不是更自在嘛。”
不知道是因为祁昭第二次拒绝还是听进去了祁昭说的话,纪母安静了几秒,拍了拍她说:“那等纪月比完赛了,咱们一定要在外面好好吃一顿。”
祁昭笑着点点头:“好。”
正当祁昭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纪母突然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边点开自己的国内社交软件边说:“那这样吧,小昭,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之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我们。”
祁昭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等到她把自己的手机解锁看到屏幕最上方的几个新闻软件的图标后突然一愣。
坏了,杨非宁那件事好像还在热搜上挂着。
祁昭瞟了一眼纪父和纪母,发现他们脸上带笑神情自然,好像还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祁昭堵在嗓子眼的那股气刚松了半口,但等她打开二维码扫描纪母的联系方式时,突然在自己还在闪烁着的拍照窗口中看到了纪母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的弹窗。
【纪月霸凌事件疑云重重?真相到底为哪般?】
二维码识别成功后手机里传来“叮——”的一声,祁昭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血气上涌的瞬间,祁昭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向纪月父母解释这件事时,眼睛却看到纪母突然把那条弹窗滑了上去。
动作有些急切。
祁昭看了一眼纪母,纪母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眼神瞬间收回,有些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哎呀,小昭你扫描成功了吧?扫描成功我就把界面给关了啊。”
说着便立刻熄灭了屏幕,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刷地一下拉紧了拉链。
祁昭蹙了一下眉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是她瞒着纪月的父母怕他们看到这条新闻吗?
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纪母对这件事知情而且不想让她看到这条新闻。
祁昭反映了两秒,在手机里发送过去好友申请后看向纪母,语气放轻,试探着问出来一句:“阿姨,您……知道这件事?”
祁昭没有明说是哪件事,但纪母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愣了一下。
祁昭看到纪母这样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确认了大半。
不过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纪父和纪母确实没理由会不知道这件事。
她在纪录片一开始筹备的时候就请示过了纪月父母的意见,纪录片也有他们出镜和参与的画面。
纪父和纪母应该一直关注着这部纪录片的播出,所以等这部纪录片播出之后,纪月所受的那些委屈他们也都会一一知晓。
祁昭有些懊恼。
她之前一直被影视部和顾辞的事分走了注意力,没有想到这一点。
纪母再开口说出的话也与祁昭的猜测相差无几。
明明纪月和自己才是需要被道歉的那一方,纪母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小心翼翼:“纪录片发布的那一天我和他爸就一直准点守着,也把这件事告诉了纪月教练和他之前的队友。我们是聚在一起看的,都很为他高兴。”
纪母看向祁昭,嘴巴虽然还在笑着,但低垂的眉毛下眼睛已经镀了层水光。
纪母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生理性发颤:“……我只是没想到会看到那些。”
肚子里的话开了个口再说出来就容易得多。
纪母第一次看到那段影片的时候久久没有回过神,纪父和纪月的教练最先表露出来的情绪是愤怒,纪母却是难过与心疼。
“纪月刚开始其实给我打过电话……”纪母的泪已经落了下来,泪珠饱满到没有碰到脸颊直接砸到了地面。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我当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他想我了。”
纪父也红了眼眶,拦住纪母的肩膀摩挲安慰着。
纪母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浓重的鼻腔里满是伤心:“我其实早该听出来他当初是在向我求救。”
纪母最后两个字已经破音了。
声调失序得厉害,零碎得再也支撑不了她再次开口。
纪母看到那部纪录片后便回忆起了纪月刚回国时的一举一动。
从给她打电话,到换宿舍出来租房,每一步都能对上纪月经历过的一切。
意识到纪月经历过什么的纪母又自虐似的翻来覆去把那部纪录片循环了很多遍。
她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到纪月的情绪也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一直压抑的情绪被自己亲口说出来后,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
祁昭看到泪如雨下的寂寞和转过头悄悄擦泪的纪父,自己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奇怪,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意识到这一点的纪母连忙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边擦泪边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昭,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哭得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你看笑话了。”
祁昭连忙摆摆手:“阿姨,没有这回事。”
整理好表情的纪母再次看向祁昭时,看到她略微发红的眼眶,眼泪差一点又要被激了出来。
纪母连忙低头转移视线,看到自己随身的包之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拉开拉链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
她走近了两步,重新握住了祁昭的手。
手心的触感出现了一瞬间的异常,祁昭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觉得跟自己皮肤接触的东西硬挺而光滑。
大小像是一张卡。
意识到这一点的祁昭连忙看向纪母。
纪母的眼圈仍是红着,眼角和眼下的皱纹细密又柔和。
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溢出眼眶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感激:“小昭,我虽然不清楚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纪月才能解脱。”
“这是我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听到这句话的祁昭连忙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她不是那种大爱无疆的人,但也绝对没有想过要靠帮助别人来谋利。
祁昭盯着纪母的眼睛一字一顿,真诚地拒绝道:“阿姨,真不用。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一件小事而已。”
况且她帮助纪月也有自己的目的在身上,这些事就这么两相抵消也就罢了。
但要是让她收钱,祁昭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纪母听到这句话只当是客气,仍然想把手里的那张卡递给她:“孩子,你为了纪录片的事忙前忙后,又帮纪月把那个挑事的主谋杨非宁赶了出去,这怎么能算小事呢?”
祁昭拒绝推脱的话刚到嘴边,把纪母刚才的话又过了一遍,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祁昭蹙起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杨非宁是主谋的?”
她记得自己跟寒英教练的那段录音只透露了他霸凌纪月,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谋。
“我跟他爸刚到国内就看到了这条新闻,我们清楚纪月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也看到了你发的那条澄清。”
纪母看了一眼纪父,纪父便接过了话头:“之前帮纪月办理回国手续的朋友正巧也在奥运场馆里,我就跟纪月母亲向他反映了这件事。”
“上面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重视,带人去找了杨非宁,弄清了事情经过也官方发布了澄清。”
纪父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祁昭:“他一直解释说是被人指使的,说那些人给了他钱,还对他说能帮他重返省队。”
一向不怎么爱表露情绪的纪父,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一问到他霸凌纪月这件事是不是事实的时候倒是哑了火。”
一直被顾辞的事侵扰还没怎么关注过新闻的祁昭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奥运体育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杨非宁本人出镜且脸上□□的道歉视频。
热搜上的舆论再次反转,网友声讨的对象即刻从纪月变成了杨非宁。
毕竟体育官方还是头一次如此直白地下场解释,杨非宁这辈子恐怕再难重返体育界。
知道纪月这件事被顺利解决后,祁昭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胸腔的阴霾散去了不少,祁昭关上手机。整个人身周的气场都变得轻松。
纪母此刻也从难过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用纸巾擦干眼角的泪水后。开始招呼祁昭往食堂的方向走:“小昭啊,折腾了这么一大圈,肯定饿了吧?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聊。”
纪母这个人本就和善对周围人也热情,此刻面对这个自己儿子“救命恩人”的祁昭更是热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话题无非就分人丶事丶地三类,只是纪母离开故土多年对周围的事物都不熟悉,祁昭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对这个地方更是一无所知。
两人之间认知重合的阴影只有“纪月”这个名字,聊天的话题也顺理应当地围绕着纪月展开。
祁昭从纪母口中知道了很多纪录片没有交代的细节。
比起纪录片里纪月那充满荣誉和赞美的童年,祁昭听到的都是关于纪月小时候的糗事。
一想到小时候的纪月纪母脸上原本悲伤的表情尽数被笑容所取代,听到纪月小时候那些啼笑皆非的经历祁昭脸上也没忍住笑。
等祁昭吃完饭回到房间休息时,看到那张纪月给自己的工作牌突然有些恍惚。
她想到当初纪月邀请自己来观看比赛的神情和状态,又回忆起刚才纪母口中所说的那个调皮捣蛋的纪月。
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祁昭坐到沙发合上眼,突然出声说了一句:“001,你们这游戏做的还挺真实。”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系统有些意外,开口问祁昭:【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祁昭睁开眼安静了两秒,接着开口说:“玩家体验良好,给个好评而已。”
系统听到这句话反应了两秒意识到祁昭是在夸自己后,整个数据都变得臭屁了起来:【那当然,我们这游戏可是采用了最先进的……】
系统开始在耳边罗列这款游戏的优势以及他们乙游组在设计这款游戏时有多用心。
【……我们还创造性给男主都加上了一串随机编码,让他们能有一定的自我意识。怎么样?够真实吧!】
祁昭对它之前充满术语的长篇大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听到这句话时才缓缓点了点头。
真实得让她有些忘了他们只是一串数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