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卖各种木雕玩具的小摊子,猛兽珍禽应有尽有,关节处还能活动,活灵活现,可见雕匠的手艺之高超。
摊贩坐在一旁,拿着雕刀的手指纷动,刀光闪烁,眼见着一个惟妙惟肖的老虎头就要成型,引起人群一阵阵惊叹。
这么灵活的玩具,价钱还不贵,路过的孩童都被迷得走不动路,拖拽着父母围在了小摊前,有的撒泼打滚,有的眼里充满了泪光。
总之就是今天要不买一个木雕玩具回家天就要塌下来的节奏。
孩子心性的芄兰对这些木雕玩具也很喜欢,拉着苏阳两人一起蹲在摊前。
她特别中意那只少了一只耳朵的小老虎,小老虎的耳朵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小孩给掰断了一只,看起来特别滑稽。
精湛的雕刻手艺使得小老虎的身躯栩栩如生,为了迎合孩童,面目又刻意雕出一股子虎头虎脑憨态可掬的气质,可爱极了。
关键这是残缺品,价格上要便宜许多,只要50文钱就可以买到。
芄兰一边把小老虎拿在手里把玩,一边默默地计算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还剩下多少。
仔细算了两遍,她带着不舍将小老虎放回了原处,看着孩童把玩这些木雕,眼睛里闪着光。
卖玩具的摊贩注意到了两人,看着芄兰那副不舍的模样,他咧开嘴笑了笑。
他的嘴很大,不笑时还没什么,笑起来,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后,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周遭的人群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和摊子上的玩具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芄兰看得起劲,苏阳安静地站立在她的身旁,心里有些许激动。
在他的感知体系中,那个摊贩坐着的位置上,只有一具尸体。
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声,只有隐约传来的血腥味和肉块以及内脏轻微变质所产生的腐臭味,不是尸体又会是什么?
若仅仅是一具坐在条凳上的尸体,那也就罢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凶案现场。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具尸体,正在不停地雕刻着各种木雕玩具。
明明没有心跳和呼吸,手指却非常灵活,雕刻刀快速移动带起的细密风声,木屑被风吹动所发出的振动声,一丝不差地传进了苏阳的耳中。
这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一具会动的尸体迎着正午的阳光,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个人潮川流不息,人声鼎沸的城中集市里。
苏阳轻轻拉了下芄兰的衣袖,芄兰回过头来时,苏阳装作不经意似的侧了侧身子,换了个方向,尽量避免被摊主所在的位置直视到他的脸。
他快速无声地动唇说出了一段话,话音刚落,就竖起一只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芄兰,在你眼中,这个摊主和旁人有区别吗?”
芄兰读懂了苏阳的话语和动作,瞧了瞧摊主,又环顾了下四周。
她带着疑惑踮着脚把嘴巴凑到苏阳的耳朵旁,耳语道:“少爷,没有什么不同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不过他的雕刻手艺可好了。”
“少爷你喜欢小老虎木雕吗?我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只有一只耳朵,可好玩了。”
苏阳自动过滤了芄兰后面所说的几句话。
“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表面的安乐繁华下面潜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
“出趟门就找到组织了,这个世界的水可真深……”
“有趣啊,不过现在去接触为时尚早。”
“要是组织问我特长是什么,我说特长是闻口水的味道那好像有点尴尬?”
“再说了跟一堆尸体称兄道弟还是拍一米四的小皮球哪个更愉悦这还需要选择吗?”
于是他决定先带着芄兰离开,拉着不知所以的芄兰往人群外面走。
“这位客官,干嘛急着走呢,你身边的这位小姐看起来很是喜欢这些小物事,就不再多看看吗?”摊贩居然在这个时候对着他们二人开了口。
摊贩开口说话的节奏怪异,字与字之间的间隔很长,声调就像一个刚学说话的孩童一样漂浮不定。
苏阳的脚步顿住。摊贩的声音再次至身后响起。
“客官,是不是手头上有些不宽裕啊?”
“只管选一个,他日得空再来集市给我便是。”
摊贩的话音才落,芄兰就先不乐意了,身形一转,对着摊贩语速极快的大声嚷嚷:“我们家少爷又不是没钱,只是你这些木雕玩具太丑。”
“你看你雕的那两只小老虎,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
“我们都要走了你还说这么多,是要强买强卖吗?”
“就不买,就不买,气死你哼,略略略。”芄兰说完扮了个鬼脸,一把拉过苏阳转身就走。
摊贩面无表情地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才又低下头来继续雕刻着手中的小老虎。
行走在摩肩擦踵的市集中,苏阳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人群身上。
“又是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这样的生物,到底有多少?”
“少爷,你刚才是在害怕吗?”芄兰轻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苏阳唇语道。
“你的掌心里全是汗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少爷你刚才手在抖,所以少爷到底发现了什么?是那个摊贩有什么问题?”
“很难说,也许是我的错觉,还要再看看。”
苏阳没有把他所感知到的直接告诉芄兰,一来是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闹大了搞不好徒生事端,二来对于他来说,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有的人,兴奋和害怕时从外表上很难分辨出来。
“嗯”听到苏阳的回答,芄兰罕见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握紧了苏阳的手。
来时是芄兰拉着苏阳的手,去时变成了苏阳在前,芄兰在后。
跟在苏阳身后的芄兰眼瞅着他穿梭在人群中却丝毫不乱,行走的方向准确无误,十分惊奇。
“少爷,我快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会吧。”被汗水打湿了鬓角的芄兰气喘吁吁地拿出了罗帕,细心地擦拭着苏阳额头上的汗水。
芄兰的举动再次让苏阳心里泛起了涟漪。
“芄兰,今后如果不是必要,尽量别来城南。”
芄兰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嗯,芄兰知道了,少爷。”
对于城南市集发生的一切,苏阳虽然感兴趣,可暂时不打算接触,至少在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之前是这样。
二人稍作休息,便往寺庙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