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城街道上繁华依旧，人流如织。
“冰糖葫芦又红又大的冰糖葫芦嘞”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雷州窑新出炉的上好瓷器”
“烤白果嘞——白果！”
“里外青的萝卜嘞！”
“爷!您好久没来了,奴家都念死你了”
“这些日子里，奴家真是度日如年啊。”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喧嚣的市井吵闹声此起彼伏，街边小贩的吆喝叫卖声、行人的谈话声、勾栏酒肆的揽客声不绝于耳，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芄兰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兴奋得停不下来。
“少爷少爷，快看，那个面人捏得多好看呀！噢，少爷对不起，芄兰忘了你看不到。”
苏阳：“……”
“哎哎少爷少爷，这油炸小鱼闻着可真香！”
“少爷少爷，你看那里有胸口碎大石，哇！砸下去了，真的砸下去了！噢，少爷对不起，我忘了你看不到。”
苏阳：“……”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没错了。
昨日苏阳恢复了神智，阿娘特意嘱咐芄兰今日带着苏阳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走，一来是顺便去庙里烧香还愿，二来是冲邪纳瑞图个平平安安。
苏阳本不想去，寺庙这种地方，说不准就有什么高僧把他给镇了。
可芄兰最乐意出门逛街，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硬拉着苏阳出门。
拗不过芄兰和阿娘，苏阳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紧闭着双眼，由着芄兰带着他穿梭在人潮之中，四周纷乱的气息交杂，声音从四面八方扑来，在苏阳的心里掀起了一阵信息风暴。
慢慢地，风暴平息了下来，如同涟漪一般向着四处扩散开来，碰撞着周遭的事物，将这繁复的信息反馈给他，在他的心里勾勒出一幅幅画卷。
初时是圆柱、球体、长方体，多面体……渐渐地呈现出了具体的形状，高矮胖瘦不同的人形、房屋瓦砾、鸡犬牛羊、树木花草。
气息与声音组成的画卷模糊又扭曲，作画的人只凭着自己的心意挥笔，世间的万物不具形状，只具神韵。
声音与气息的浑然一体，对于苏阳来说，有着莫大的意义，他能“看”到了。
前世的知识告诉他，这叫做通感，又称为联觉。本来是一种感觉的认知，现在这种认知却同时引起了另一感觉的感受，这种现象叫联觉。
比如有人可能会看到带颜色的音符，品尝到甜的或咸的歌曲，触摸到粗糙的乐曲。
在前世，这是一种病，联觉现象特别明显的人被叫做联觉者，也被称作联觉症患者，而且患者人数并不少，大约每25人就有1人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联觉。
行走中，苏阳的步伐越来越流畅，如同常人，倘若不注意他紧闭着的双眼，没有人会认为这人是个盲人。
“右前方有个气味浓烈的人，左右衣襟摩擦声间距80公分，他上方一米八左右的位置有风吹动头发的细响，还有发巾传来的轻微摩擦，嗯……这是个高大的胖子。”
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将一幅幅实时的图像呈现在他脑海里。
苏阳一边感受着大脑里呈现的画面，一边偷偷眯着眼跟周围做着对比和修正。
“左侧有个小孩拿着什么东西？甜腻的味道，还有山楂的香气，有木头轻轻颤动的声音，唔……应该是串糖葫芦。
“前方那淡淡的香味很熟悉啊，往左侧不停吸溜糖葫芦香气的是鼻子，喉部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噫，嘴角还有口水的味道。风吹动发丝的高度不超过一米四，呵，没错了，是芄兰。”
苏阳找准方向，抬起手拍了拍芄兰的头，芄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双手捂头瞧着苏阳抱怨：“少爷，老这样我会长不高的。”
苏阳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句。
“把你的口水和鼻涕擦干净，恶心死了。”芄兰看着苏阳的嘴型，用脆生生的声音念了出来。
“少爷胡说！芄兰哪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芄兰小脸涨得通红，赶紧低下了头自斜襟取下罗帕将脸擦拭干净。
擦着擦着，她愣住了，仰头傻傻地望着苏阳：“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苏阳闻言顿了顿，没有回答。
这事情不太好解释。
“少爷少爷，你的眼睛好了？”
“少爷少爷，你肯定是骗芄兰的！”
“少爷少爷，再不说芄兰就要哭啦，哄不好的那种！”
叽叽喳喳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的百灵鸟吵得苏阳头昏脑涨，连忙向着卖糖葫芦小摊的方向指了指。
“去买一串，就用早上出门前阿娘给你的钱。”苏阳用唇语说道。
芄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又大又圆的冰糖葫芦在夏日的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红色光彩。
吸溜了一下，又咽了口口水，芄兰闭着眼艰难地将头转了回来，对着苏阳摇摇头。
“少爷，我们走吧，这糖葫芦上的山楂一看就很酸，一定不好吃。”
“哎呦，少爷你又拍芄兰的头！为什么你病好了之后总喜欢拍我的头啊！”
因为高度刚刚好，而且手感也不错，苏阳在心里默默回答。
“我是让你去买一串，又没说给你吃。”
十五文钱一串的糖葫芦拿在手里，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红彤彤的山楂球，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苏阳把它又递给了芄兰：“来，替少爷我尝尝酸不酸。”
芄兰接过糖葫芦的轻轻一咬，“嘎滋”一声透明的糖衣碎开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
“真香！少爷你尝尝。”她只尝了一口，便没有半分不舍的将糖葫芦递到了苏阳的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微笑着对着苏阳说道。
苏阳接了过来，咬下那半颗被芄兰咬过的糖球，几口嚼了咽了下去。
“酸死了，给你吃吧，我不吃了。”
芄兰抿着嘴，接过了糖葫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低下了头，两朵红晕浮现在了脸上。
她默默地小口小口地吃着糖葫芦，生怕几下把这酸甜给吃没了。
二人沿着城南集市慢悠悠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路旁一个小摊子上围满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时不时还传来孩童们的惊呼声。
芄兰忍不住好奇心，牵着苏阳一起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