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硕“哎”了一声，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就当普通同事来团建了。
她跟在他身边，往里走，商圈里青年男女很多，都是两两成双，男孩高大帅气，女孩明媚精致，不少女孩手里和鬓边还带着鲜红的玫瑰花。
一对情侣挽着胳膊嘻嘻哈哈的经过，撞到齐硕时女孩回头说了句“对不起”就走了，顾嘉笙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帮她挡开迎面而来的人潮，齐硕低声说了句“谢谢”。
卖花的阿姨拦住她，问她要不要买花，齐硕摇摇头，准备走，顾嘉笙拿出手机扫码付款，将一支剔了刺的红玫瑰别在她的鬓边。
“好看。”
男人抱臂后退两步打量她，点点头。
齐硕脸色脸有些烫，一旁的卖花阿姨还在捧场，笑眯眯道：“这位小姐真好看，真是郎才女貌。”
鬓边的红玫瑰有些发烫，她猛的摘下来，有些愠怒的对顾嘉笙道：“你别胡来。”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她一颗心慌慌的，眼睛却酸酸的，被称赞郎才女貌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跳停了一拍。
原本她应该与她的丈夫携手站在这里，可是情人节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她的丈夫呢？
她拿出手机点开幸子分享过来的一跳小红书链接，ID名字叫瑶瑶公主的账号半小时发了一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抓娃娃机前的背影。
她返回微信，许延津发来消息。
“老婆，下班了么？今天情人节，一起吃个饭吧。”
“我刚才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了，我跟她什么也没有，你别听她乱说话。”
“你信我。”
她捏着手机，甚至能想到许延津发这几条微信时候的表情，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认真且严肃。
她是相信的。
那一时的愤怒消散后，她冷静下来想想，就凭那几句话和一分钟的目击，未必就能证明他们两个已经睡了，可是他脸上温柔无奈的表情，程瑶娇俏的调情——
从那天到现在，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好好的坐下来聊一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四平八稳一帆风顺的人生，怎么就突然这样狼狈了？
齐教授发来的微信她还没来得及点开看，一条政府文宣部关于传统节日的宣传文章链接，另一条，是语重心长的劝告。
“今天过节，和小许好好吃个饭，年轻人忙于事业是好的，但是也要兼顾家庭，不要让我和你爸爸失望，不要做错事。”
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她扫了一眼许延津的来电显示，手好像被烫了一下，莫名的心虚让她猛的松开手，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齐硕再也忍不住，缓缓蹲下来，紧紧的抱住自己。
周围两个路人吓了一跳，替她心疼得呲牙咧嘴。
一直跟在身后的顾嘉笙看见缓缓蹲下来的女人背影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手机，瞥了一眼上头的来电，顿了顿，默不作声按断了来电。
他叹了口气，拉她起来，弯腰为她拍了拍落了灰的裙摆，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难堪和狼狈，莞尔道：“想不想喝奶茶，你们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个。”
女人脸色苍白没有说话，手中的玫瑰花枝干嵌入她的皮肤，他掰开她的手，拿走她手里的花，玩笑道：“怕胖？”
“吓的脸都白了，要我说你这是杞人忧天，你太瘦了，而且吃点甜食会刺激身体的多巴胺和能让人产生愉悦情绪的神经递质，血清素在大脑中的分泌和合成增加，同时还能产生一种降低疼痛的激素皮质醇。”
他不紧不慢的跟她解释，齐硕昏昏沉沉的抬头看向他。
“我知道。”她声音低低的，“皮质醇还能引发人对甜食的渴望，当吃了甜食，满足了渴望，就会感到愉悦。”
男人顿了顿，毫不顾忌她方才的反对，摸了摸她的脑袋：“嗯，真聪明。”
手机又震动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顾嘉笙甚至都没有将手机给她，直接按了。
吵。
“长痛不如短痛。”顾嘉笙笑了笑，“总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你要是想离婚，我这里有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胜率很高，可以帮你。”
齐硕眼尾微微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瞳亮晶晶的，她别过脸，“多巴胺和血清素的分泌只会一时的麻痹自己的大脑，时间久了，只会对糖分产生依赖，糖分摄入过多，还会有肥胖和糖尿病的风险。”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他听清楚。
每说一句，顾嘉笙唇边的笑意就淡下去一分，渐渐的，男人眼中的最后一点笑意荡然无存，甚至他的手青筋鼓起，微微颤抖起来。
那双漆黑好看的眼睛在夜色的霓虹灯下黑得像深井，看的她心底微微一颤。
可是分明他还是在微笑着，那笑容依旧风度翩翩，英气不改。
齐硕忽然有些心虚，这种感觉，好像被猛兽盯上，后背发麻，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缓缓从他紧握的手中，微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机。
她的声音很低，微微有些暗哑：“顾律，今天很感谢你请我吃饭，还带我来看电影，买——”
余光瞥到男人修长宽大的手里那支还盛放着的红玫瑰，她越发的心虚，咽了一口口水，“买花。”
“然后呢？”男人依旧微笑，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和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管理，却还是嗤笑一声：“但是？”
“然后——”齐硕头皮有些发麻，“然后，很对不起，顾律，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去看电影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我可能要先走了。”
仿佛顶着万千的压力，沉默像潮水一般，将她与熙熙攘攘的人潮隔绝，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就在她快受不了的时候，头顶上传来男人轻飘飘的声音。
她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男人含笑道：“没关系，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
人潮人涌的中央广场上，气球和霓虹灯绚烂交错，她捂着包，跌跌撞撞的冲过人群，好像溺水的鱼，拼命的往氧气足够的水域逃命。
她不敢朝后看，只感觉背后好像有冰棱直射过来，如芒在背，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逃的这样的快，好像晚一秒，她就要被拆散吃入腹中。
——
顾嘉笙捏着那朵已经被拦腰折断的玫瑰花，单手插兜站在中央大街上，薄暮四合，灯火绚烂，明明是个温热的春夏暮夜，他周身温度却极低。
因为出众的身材和容貌，有一两个女生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却走进后看到他阴鸷铁青的脸色被吓了一跳，依旧大着胆子想要联系方式。
男人冷漠的瞥了一眼，仿佛她们是空气，小姑娘涨红了脸悻悻走开。
那朵仿佛被捏断了脖颈的玫瑰“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锃亮考究的皮鞋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