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和离书

不等她反应,就感觉到女童将手松开,紧接着一双微凉,带有薄茧的手掌敷在手背上。

江乐知下意识便要将手抽出,又意识到不对,尽力放松,将注意力转移到脚下。

谢瑄也注意到了她这一路上的心不在焉与方才的抗拒,由紧握改为虚虚抓着,只起一个引路作用。

又是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后婚仪终于即将结束,此时的江乐知已经感到身心俱疲,突然明白了梳妆时为什么要扑那么厚的粉,否则这一日下来哪个新娘子还能保证脸色红润,就算欢喜也顶不住这从早到晚的折腾。

现今屋内只剩她与蓁蓁二人,喜帕已经摘下,合卺酒已喝,而谢瑄则是到前院待客,等他回来,整个婚礼仪式只差最后一项就完整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发髻已经解开,如瀑长发披在身后,铜镜中的脸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蓁蓁将桌上的糕点端过来:“娘子,吃些东西吧。”

江乐知转头看她,正好看见没了糕点遮挡后摆在桌上的笔墨与红纸,应是忘了收走。

见她走过去,蓁蓁虽然不解但还是跟上去了,正好听见一句呢喃。

“可惜是红纸。”

她看向桌上的东西,不明白红纸有什么可惜的,成婚这种喜事不就得用红纸吗。

“娘子。”蓁蓁将糕点递至她面前。

江乐知顺手拿起一块,同时吩咐道:“蓁蓁,你去外面守着,有人来了就提醒我。”

待蓁蓁走出去后江乐知就拿起置于一旁的毛笔,沾了墨后在一张红纸上写上和离书三个大字,等红纸满满是都是黑色的文字后便听见了蓁蓁行礼的声音。

谢瑄回来并没带仆从,一进院门就看见蓁蓁在院中走来走去,正想问她怎么不进去陪江乐知,蓁蓁就突然大声朝他问好。

他这举动被吓了一跳,但面上不显,装作淡定的样子,交代蓁蓁离开后朝屋门走去,也没看见蓁蓁在身后欲言又止的目光。

一推开门,谢瑄就和坐在桌前的江乐知对上眼神。

她身上喜服最外层的衣裳已经脱去,几缕青丝落在胸前,巴掌大的小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娇艳异常,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与这喜庆的氛围相得益彰。

谢瑄突然觉得成婚似乎也不错,至少以后屋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江乐知见他一直站在那,迟迟没反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注意到,便故意起身将桌上东西弄倒,并趁着谢瑄没看过来时把写着字的红纸推到他那边去。

计划顺利,谢瑄如她所愿般发现了那封和离书。

“这是……”谢瑄语气犹疑,脑子一片混乱,心里涌上委屈,被迫结婚也就算了,新婚妻子还看不上自己,自己怎么这么失败啊。他原以为江乐知今日不主动是因为女儿家的羞涩和劳累,没想到真实原因竟是她根本看不上自己。

江乐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一时不知道是因为这场婚事还是因为那封和离书,莫非他觉得没有面子?

她想让谢瑄先看看和离书,但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叫谢郎君太过生分,叫名字也不合适,最后她道:“……那个,你要不先看看?”

谢瑄哀怨看向她,内心腹诽,看什么,看自己因为什么被和离吗,这日子还没开始过呢就被嫌弃了,还怎么过得下去。

江乐知莫名有些心虚,但一想到以后还得经常见面,若不早点说清楚事情,自己也很难在谢府生存下去,便硬着头皮开口:“……我知道郎君心有怨怼,不过是为了仕途方才答应婚事,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聚好散,也免得当一对怨偶,耽误了彼此年华。”

谢瑄沉默不语,看向手中和离书,都是平常言语,关于和离缘由写的是三年无子,他这才注意到上面时间是三年后。

“郎君对其中内容可有异议?”江乐知适时开口,“想必三年后公主已经放下郎君,届时和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和离之后郎君便可寻自己喜爱之人结为夫妻。”

见她说的认真,似乎还带着些对和离的向往,谢瑄又想起今日下轿时她的抗拒,看来她是真心不想嫁给自己,难道是有心上人?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如果不是有心上人,她犯不着新婚夜就提和离的事,毕竟谢家底蕴深厚,又有祖训在,一向不存在后宅问题,自己样貌也不算丑陋,也能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就是不喜欢也能将就过,她如此着急,定是已有心上人。

可若以无子的理由和离,就算她心上人愿意等,可她心上人家中能同意吗。想到这个,谢瑄问道:“那你呢?和离之后你该如何,三年无子,便是那人再喜欢你,他父母也不一定能同意你进门。”

进门?江乐知一听便知他误会了,解释道:“我并无心上人,和离后我会离开京城,定不会让你日后的夫人误解你,害得你二人因我生出嫌隙。”

听见她否认心上人一事,谢瑄心中莫名有点高兴,但在听见后面的话后十分不解,为什么她这么笃定自己和离后会和别人成亲。

“郎君怎么想?”

江乐知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看向手中红纸,扯出一个理由,希望江乐知能暂时放下和离一事:“用红纸写的和离书似乎不好。”

江乐知松了口气,只当他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脸上也露出笑容:“郎君放心,这不过是初稿,既然郎君同意上面内容,明日我会重新誊写一封和离书送去给郎君签字。”

看着她的笑颜,谢瑄知道她是真心想和离,他也没什么强迫人的爱好,和离也没什么地方不行。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在这住下。只是今晚毕竟是新婚夜,去书房的话恐会惹人非议,是以我今日会歇在外间榻上,就暂且委屈你一晚。”谢瑄将和离书递回给她。

“郎君客气。”江乐知不由感慨谢瑄的君子作派,想到徐妙菱后更加愧疚,若有机会自己应该去替他解释一下,若是徐妙菱愿意等,那也算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若不愿的话也没办法。

将散落的东西收拾干净后江乐知便到内间休息,而外间的谢瑄则是辗转反侧,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怀疑,想到其他人对他的夸赞之词后更深疑惑,那些人究竟是因为自己优秀夸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是谢家人。

一夜过去,江乐知只觉得心神愉悦,昨日的疲乏消失殆尽,但却看见谢瑄眉间带有倦意,还以为他是因为外间床榻狭窄而休息不好,心中愧疚几分。

谢瑄勉强打起精神,与她一同去前院拜见谢家人,怕她不清楚谢家情况,便在路上与她说上几句。

谢瑄祖父母均还在世,都在肃州颐养天年,因路途遥远又年事已高便未前来参加婚宴,由在肃州的女儿,即谢瑄的姑母一同送上贺礼。

祖父母回肃州后,谢瑄家便和伯父家分开住了,但毗邻而居,也不影响感情。

伯父家人丁兴旺,膝下二子一女,两个儿子皆已成亲,幼女尚且年幼,不过次子与其妻戍守边关,不在京中,是以江乐知今日是见不到他们的。

临到正厅门口,谢瑄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江乐知,江乐知若是一直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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