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克拉伦敦伯爵连忙做出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收不回敦刻尔克?”库珀终于反应过来了:“也就是说,这一次出使是一无所获?”
之所以这么问,库珀自然是想把黑锅扣回克拉伦敦伯爵身上。
没错,他一直以“敦刻尔克”为借口、各种攻讦克拉伦敦伯爵;
但他这是为了国家利益、是为了收回国家的土地,这是政治正确;
现如今、克拉伦敦伯爵为了收回敦刻尔克,跟法国人谈崩了,这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敦刻尔克没收回。
他们本来只是失去敦刻尔克,好歹没有得罪阿方斯、还能靠着这份薄面、让阿方斯供应钾碱给他们;
可克拉伦敦伯爵在不恰当的时机、找法国人谈了不恰当的事,导致他们又失去钾碱供应,这...还能叫立功吗?
显然,这不能。
不止不能,反而更说明、克拉伦敦伯爵就是个无能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们出使的目的不是收回敦刻尔克,而是收回资金、并寻求稳定的钾碱供应。”克拉伦敦伯爵眼睛微微一眯:“谁曾想...”
“谁曾想什么?”库珀脸色更加阴沉!
“谁曾想、教会的人打伤了安德森先生,引起了...阿方斯先生的不快。”克拉伦敦伯爵低着头,不敢直视查理二世的眼睛。
坏了!
查理二世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被他们耍了!
他一心以为,这些家伙、是来逼他授出“公爵之位”的;可谁知、这些人绕了一圈、竟是让自己去对付教会!
是了,贵族跟教会的舆论斗争已经开始了,为了争夺乔治唐宁的资产、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
可没等他开口,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金汉公爵,也蹦了出来:
“陛下,教会确实太过分了,安德森先生可是陛下的客人,他们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以臣之见,就应该把打伤安德森先生的人抓起来、交给阿方斯先生处置!”
这话出来,查理二世眼前一黑!
白金汉公爵这个蠢货,为什么在这时候凑热闹?
他知道,白金汉公爵也想在乔治唐宁身上分一杯羹,他还知道、白金汉公爵想卖个面子给安德森,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什么叫“安德森是自己的客人,打了安德森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白金汉公爵这话,不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连装疯卖傻都不行?
还有,他为什么要提议、把打伤安德森先生的人抓起来?
他真以为,不管抓不抓人、这黑锅都得克拉伦敦伯爵来背?
错,大错特错,谁敢动教会的人,这黑锅都得查理二世来背!
这可怎么办才好?
查理二世略作思索,这才用古怪的语气,看向克拉伦敦伯爵:“伯爵大人,安德森先生当真受了伤?”
“是的,而且伤得很严重。”克拉伦敦伯爵把头低得更低了。
他知道,这不是查理二世要的答案,但他只能这么说;要不然、刚才那场戏就算白演了。
“那伯爵大人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查理二世眼睛微微一眯!
他倒是想看看,克拉伦敦伯爵胆子有多大?!!
“老臣以为,此事可能有误会,是不是...应该先咨询一下大主教阁下的意思?”克拉伦敦伯爵的态度,却是颇为软弱!
“依我看,这么什么误会,所有人都知道、安德森先生向来嚣张跋扈得很!”
库珀嘴角带着冷笑:“若非我的身份在这里,我都想揍他一顿!”
好,好得很!
查理二世盯着库珀的目光越发凌厉!
他又不是傻子,库珀如今跟安德森越走越近的消息、他也早有耳闻;
这个时候,库珀却借口与安德森有矛盾、一口咬定,安德森挨打之事没有误会?
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段,倒是玩得挺溜?
“白金汉公爵,你以为呢?”查理二世望了过来。
可谁知,白金汉公爵突然变成哑巴!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白金汉公爵不醒目,实在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说都是错的!
他自己嘴贱、提议拿下教会的人,这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来吧?
收不回来,他就是维持这个态度,那么、他就必须支持库珀的观点,咬定安德森挨打没有误会;
问题是、克拉伦敦伯爵已经主动示弱,肯定不会去抓人;
他要是坚持己见、难保克拉伦敦伯爵不会倒打一耙、让自己去抓教会的人!
既然进退两难,他倒不如不说话...
“其他人呢?都是什么看法?”查理二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只可惜,在这个时候、一个愿意替他背锅的人都没有、齐刷刷的保存沉默!
选择权,再度回到查理二世手里。
克拉伦敦伯爵支持“质询”、库珀支持“抓人”,查理二世应该支持什么?
支持“质询”?还是支持“抓人”?本质上,这是一个选项,那就是“跟教会作对”!
可如果、查理二世一票否决此事、规避与教会起冲突,那么...钾碱的锅,就得他来背!
两相其害选其轻,看来…只能找到教会的麻烦了…
查理二世略作思索,便站起身来:
“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应该让教会给个说法,那么、伯爵大人,您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克拉伦敦伯爵连忙应了下来,毕竟、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陛下,那钾碱的事?”见查理二世要走,库珀连忙开口喊住他!
“教会的事没办完,我们就没办法给阿方斯先生一个交代,还谈什么钾碱的事?”
查理二世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议会厅…
查理二世一走,库珀就上前一步,挡住克拉伦敦伯爵的去路:
“伯爵大人,陛下已经授意,这乔治唐宁的案子,也该开庭了吧?”
“下午,就开一个初审庭。”克拉伦敦伯爵深深望了库珀一眼,又回头扫了白金汉公爵一眼。
“下午?!!”白金汉公爵一听,顿时也凑了上来:
“什么情况?伯爵大人,您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这么讲究效率了?”
“怎么,老夫有效率了,公爵大人还有意见?”克拉伦敦伯爵反呛了他一句。
“哼…”白金汉公爵鼻子出气,瞟了瞟克拉伦敦伯爵,又瞟了瞟库珀,顿时冷笑一声:
“我瞧着…老头子你这是在玩火啊?跟这王八蛋联手?想抢在前头、把好处捞了是吧?
老子偏不让你们得意!等着,下午老子第一个去法院,我坐到你们休庭为止,一个字都不会给你们漏了!”
“哧~”库珀冷嘲一声,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嘿呦?瞧不起我?”白金汉公爵更是火冒三丈:“库珀,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下午两点的庭,别睡过头了。”克拉伦敦伯爵也刺了他一句,转身朝门外走去。
“真以为老子不敢去是不是?老子一定去!你给老子等着!”白金汉公爵指着二人的背影、越发气急败坏。
“公爵大人,您真要去法院?”身后传来劳德代尔公爵的声音。
“必须去!”白金汉公爵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这热闹,肯定得去凑一凑啊!”劳德代尔公爵眨了眨眼睛:
“不过,还得找个看得清他们把戏的人、去镇镇场子才行。”
“看得清把戏的人?”白金汉公爵眉头一挑:“谁?”
“贝德福德伯爵大人。”劳德代尔公爵嘿嘿一笑,背着手、也悠哉悠哉的走了…
贝德福德?
白金汉公爵脸色又是一沉:不行,自己也得找人帮忙!
可是,找谁呢?安德森?
下午,威斯敏斯特审判庭。
这里是英国最古老的法庭之一,早在中世纪、就作为宗教法庭使用;
同样也是英国最大的法庭之一,可以一次容纳下数百名观众!
今天,作为前财政大臣的乔治唐宁,便有幸作为被告人、享受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围观!
“该死!你踩我脚了!”白金汉公爵狠狠的往身后瞪了一眼!
他真的早早来到审判庭,就怕克拉伦敦伯爵跟库珀玩什么暗箱操作;
谁曾想,这还没开庭,就有上百个贵族来此围观,这架势、比皇家大剧院还热闹!
“淡定点,公爵大人。”旁边的费尔西正磕着瓜子,并随意的将瓜子壳吐在地上。
“这架势,他们还能玩把戏吗?”白金汉公爵转头看向费尔西。
“一定能。”费尔西吐出瓜子壳,又往嘴里放了一个瓜子。
“为什么?”
“因为安德森先生没来。”费尔西瞟了他一眼:“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不来凑热闹,就说明一件事…”
“他安排的?”白金汉公爵脸色微微一变!
“而且,他还不让我知道。”费尔西又吐出瓜子壳:“这就有些过分了,我跟阿方斯先生那么深的交情…”
交情?
白金汉公爵嘴角微微一抽。
谁还不知道,他费尔西大人是鼎鼎大名的大嘴巴?但凡有点小道消息,他都能找几个买家、卖个好价钱!
别说安德森了,就连白金汉公爵自己,若非找不到其他人,也不乐意拉他一起来…
“看着吧。”费尔西往远处一指:“您瞧,乔治唐宁爵士的气色不错。”
“什么意思?”白金汉公爵听得云里雾外的。
“前阵子,阿林顿伯爵被议会质询的时候,那脸色白的、你说他活不过第二天,我都是信的。”
费尔西继续磕着瓜子:“可你看看爵士这气色,分明是一点也不带害怕的,要我说,他肯定有底牌!”
“底牌?”白金汉公爵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很快,克拉伦敦伯爵到场,今天的初审庭也随之开始。
作为皇家大法官,他也是今天初审庭的审理法官。
“乔治唐宁爵士,在您担任霍家财政大臣期间,国家债务从20万英镑急剧上升到最高峰的200万英镑;
时至今日,还有超过一百万英镑的债务,且相当一部分债务的支出账目相当模糊;
此外,在这段时间里,您拥有大量来历不明的收入、并以此积累了远超出其他任何一位大臣的财富;
现在,我们以贪污受贿、侵吞公款等罪名起诉你,不知道、您有什么要说的?”
一名审判助理拿着文件、非常公式化的读了一遍,这才转头看向被告席上面的乔治唐宁。
“这都是污蔑!”乔治唐宁扫了不远处的律师一眼,自己站起身来: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遵纪守法的。从没有跨越规矩跟底线!”
“您所谓的规矩,是指您定下来的“官钱”吗?”库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开始自己洋洋洒洒的演讲:
“每个人都知道,税收是属于国家的,从税收里拿钱、放进自己的口袋,这就叫贪污!
可我们的财政大臣阁下,非常可耻的从法兰西抄袭了一个词汇:官钱;
他说,法兰西的官员都拿官钱,只要钱从自己手里经过,就应该按规矩、抽走一部分;
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因为他定了规矩,而在“规矩”之前,大家都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可是,各位,这有“规矩”,它就不是贪污了吗?它就不是从国家税收里、拿钱揣自己口袋了吗?”
“可耻!”
“该死的贪污犯!”库珀的拥趸们立刻大声叫嚣起来:“必须把这个贪污犯送上绞刑架!”
“爵士,您有什么要说的吗?”审判助理看向乔治唐宁。
然而,乔治唐宁还没开口,他的律师就站了起来:
“库珀爵士,我不认可您的说法,并非从税收里拿钱、就属于贪腐;
您刚刚说了,国家现在负债上百万英镑,请问、这些负债拿什么还?
是不是从税收里拿钱?是不是把它放进私人的口袋?
如果按您的逻辑,每一个购买国债的人,都得上绞刑架?”
“无耻的狡辩者!”又一个议员站了出来:“国债是人民先借给国家,乔治唐宁他借钱给国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