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伦敦府邸。
鼻青脸肿的安德森,却是昂首挺胸的走进府邸。
“您要不要…挡一挡?”管家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法兰西人,都这么没脸没皮的么?
“怎么?伯爵大人的书房里,还有别的客人?”安德森声音有些古怪,谁让他被打断了鼻梁?
“那倒没有…”管家压低声音:“但您这个模样,仆人们看到了…”
“由他们看。”安德森哼了一声,依旧昂首挺胸、似乎不把这副尊荣当做耻辱。
见此,管家也不再多说,面不改色的领着他上了楼,敲开克拉伦敦伯爵的书房…
“您…挡都不挡?”看到安德森傲然进门的模样,克拉伦敦伯爵同样一脸懵逼!
眼前的安德森,着实一副衰仔样:
眼睛一边大一边小,大的一边只是一个黑眼圈,小的一边、却是被一个巨大的肿块盖住大半个眼珠子;
鼻梁也是歪歪斜斜的、在鼻梁中部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瘀血在上面形成一个血块,看起来尤为凄惨;
脸上、唇边更是伤痕累累,好几处淤青、破开的血口,可见安德森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拳!
这已经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完全是被打破了相!
“我是受害者,我来告状,还需要遮遮掩掩吗?”安德森指着自己的脸,看起来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呃…”克拉伦敦伯爵先是一愣,随即摆摆手、让管家离开,这才开口问道:
“您打算…告谁?”
“告陛下!”安德森傲然回道。
“陛下?!!”
“没错!我要告陛下!”安德森指了指自己的脸:
“陛下在第一次沙龙晚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给予我恩典!
甚至,他还当着您的面,承诺会为我提供庇护,让老爷放心来英国投资。
结果呢?阿方索遭遇抢劫,我们可以说是意外,是蓄意报复;那我现在,我犯了什么错?”
嗯,这是个好问题。
不过,安德森是否犯了错,又是否挨打,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查理二世真的承诺过,要给予安德森恩典!
现在好了,教会的人狠狠的揍了安德森一顿,查理二世该怎么办?要不要为安德森主持公道?
你说主持吧,让查理二世为了这个法国人、跟教会过不去,这多少有点莽撞;
你说不主持,那什么都不用说;连安德森都能挨揍,那些待在伦敦的外国人,最好赶紧打包行李回国…
“咳咳…”克拉伦敦伯爵只能开始和稀泥:
“这确实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必须向坎特伯雷大主教阁下申诉,必须给艾伯特骑士一个教训!
您是陛下最尊贵的客人,也是阿方斯先生最信任的助手,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负您!”
“您认为,这是重点吗?”安德森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必须跟我道歉!”
道歉?
克拉伦敦伯爵是接触过艾伯特的,要让艾伯特道歉,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容易!
“安德森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克拉伦敦伯爵摇摇头:“大家也算自己人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直说?那也行,我就两个条件。”安德森竖起两根手指头:
“第一,陛下应该授予我外交豁免权,如果再有人试图袭击我,我可以自由反击;
第二,坎特伯雷大主教阁下必须答应,为老爷的一个孩子举行盛大的洗礼仪式。”
安德森的第一个要求,在克拉伦敦伯爵看来,还算是预料之中,可第二个要求,就多少有些离谱了!
没错,他能看出来,安德森是为阿方斯的孩子被册封为公爵铺路,但这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啊!
只有王室的后代、或是最为尊贵的公爵家族的继承人,才有资格让坎特伯雷大主教亲自为他们洗礼。
现在倒好,仅仅是挨了一顿揍,安德森就敢要求如此高的待遇做补偿?
“第一个条件,我会说服陛下的。”克拉伦敦伯爵回道:“至于第二条,你就不要想了。”
“是吗?伯爵大人?”安德森摇了摇头:“我不这么看。”
“?”
“教会为什么、急着要澄清“小报事件”,为什么要挽回名誉?”
安德森冷笑起来:“因为这件事是真的,如果继续发酵下去,教会还会有更多的丑闻暴露!”
“你想干什么?!!”克拉伦敦伯爵脸色一变:“我警告你,可别试着跟教会过不去!”
“我当然不想跟教会过不去,只是…比起教会的名誉,一场洗礼,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对吧?”
安德森双手一摊:“您得这么想,这孩子将来可是海德家族的女婿,您帮他,就是在帮自己的家族!”
海德家族的女婿?
克拉伦敦伯爵嘴角狠狠一抽!
没错,他确实希望、让海德家族跟莫勒家族联姻,可…绝不包括威胁、讹诈教会!
“安德森先生,您恐怕不太了解,胁迫教会、会有多大的后果?”
克拉伦敦伯爵换上苦口婆心的口吻:
“您即便迫使大主教阁下为这个孩子洗礼,大主教阁下也会怀恨在心;
将来,等孩子大了,等孩子又有了孩子,需要大主教帮忙时、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瞧您说的…”安德森咧嘴一笑:“没人比我们更了解教会!
我们消灭了圣殿骑士团,我们将教宗殿下请到阿维尼翁,我们跟奥斯曼联盟;
可我们法兰西,依然是天主教的长女,是上帝、是圣母钟爱的孩子!
是的,我们得罪了大主教阁下,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70岁了,还能再活10年、20年?
就算他可以再活二十年,我们的小少爷,也可以再等两年,等他死了、等新的大主教被选出来,再结婚嘛!
我知道,您想说,新的大主教阁下不一定愿意给我们面子;但我负责任的告诉您,这种事不会发生!
在新的大主教被选出来之前,我们就交好每一位主教阁下,确保无论谁中选,都会卖莫勒家族一个面子。”
“…”
“再说了,这是以后的问题。”安德森摆摆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解决现在的问题。”
看着如此肆无忌惮的安德森,克拉伦敦伯爵越发觉得、跟对方合作,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您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安德森催促起来。
“这样吧,安德森先生,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好好考虑一下…”
克拉伦敦伯爵看向安德森,目光有些闪烁。
“您想考虑的话,就考虑吧。”
安德森已经猜到、克拉伦敦伯爵就是想拖延时间;
伤势时刻都在恢复,他拖的时间越久,安德森的筹码就会越少;
但克拉伦敦伯爵忘了一点,安德森的筹码,不是他被打得多惨,而是他自身代表的、阿方斯特使的身份!
他把约克公爵夫人睡了,王室都不敢找个醉汉来打他一顿,甚至不敢去阿方斯那里告状;
就凭艾伯特、区区一个教会骑士,就敢动手打他,这不是倒反天罡?阿方斯跟法兰西的面子不要了?
“那个…那个…”克拉伦敦伯爵还是有些担忧的:“这件事、要不,还是先别让费尔西大人知道?”
“唉,您要是早点说就好了…”安德森顿时叹了一口气:“费尔西大人已经知道了…”
“…”
克拉伦敦伯爵是不信的。
安德森是在佩皮斯家里挨的打,又是受自己邀请、直接从佩皮斯家来自己家里的;
他连见到费尔西的机会都没有,费尔西又怎么会知道?
可安德森这么说,分明就是一定要让费尔西知道情况,最好是借用费尔西的身份、去给查理二世跟教会施压!
“这样吧,我让人请费尔西大人也过来一趟。”
克拉伦敦伯爵深深望了他一眼:“这件事、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
“您如果坚持的话,我没意见。”安德森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小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您稍坐,我这就让人请费尔西大人过来…”
半个小时后,费尔西便大摇大摆的敲开书房门,然而、当他看到安德森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哦!上帝!这…安德森先生?”
费尔西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鼻青脸肿的安德森:
“您…您这是?”
“我不是让人告诉您了吗?是教会骑士团的艾伯特骑士打的。”
安德森抢在克拉伦敦伯爵前面,先把话圆了起来。
“啊?哦…您瞧我这记性!”费尔西眼珠子一转,已然猜出不少东西:
安德森挨了打,却没有急着去疗伤包扎,显然是来告状的;
而克拉伦敦伯爵没有去抓人、反而把自己请来,肯定是想息事宁人;
而安德森又说“他已经派人告诉自己了”,这又说明、安德森不肯善罢甘休,还想把事情闹大!
“费尔西大人,今天请您过来…”克拉伦敦伯爵见费尔西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转着,顿感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费尔西就先跳脚了:
“没什么可谈的!伯爵大人!这是挑衅,是英吉利对法兰西的挑衅!
安德森先生不但是阿方斯先生的助手,还是北方供销公司的负责人;
他不但代表了阿方斯先生,更是代表了陛下的颜面!动了安德森先生,就是动了我们法兰西!
我要发起外交抗议,我要给巴黎写投诉信,我要求在24小时内,把罪犯交给我们处理!”
“?!!”克拉伦敦伯爵瞪大眼睛,看着疯狂输出的费尔西,当场懵逼!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答应安德森的条件呢!
如果这件事只是牵连了阿方斯的颜面,最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再给阿方斯占点便宜,事情就过了;
可要是牵扯到巴黎那边,路易十四一定会找茬不说,刚刚谈好的、敦刻尔克的事,肯定也吹了!
这可是500万利弗尔的大买卖,哪怕换成几条船,也总比打水漂好…
“怎么,您有意见?”费尔西继续口水纷飞:“我是看出来了,您想要包庇罪犯,对吧?可耻、真是可耻!”
“不不不,您别误会!”克拉伦敦伯爵说话都结巴了:“以…我们的友谊,我怎么会…会这么做?”
“没有友谊!没有了!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费尔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安德森身边:“我陪您回加莱去,我们得赶紧治好您的伤!”
“不至于,不至于…”
被费尔西折磨得方寸大乱的克拉伦敦伯爵、连忙拦住他们:
“我也没说、不抓这个罪犯…”
“那您还不赶紧抓?”费尔西转过头来:“万一人跑了,我就当是您故意放跑的!”
“话不能这么说!”克拉伦敦伯爵一下子变了脸色:“费尔西大人,您可别逼我!”
“您要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我们还可以再逼紧一些。”安德森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就在您这儿,现在,您要么把我们俩都打死、找个地方埋了,要么我就出去说、是让您打成这样的。”
“安德森先生!”眼看安德森越说越离谱,克拉伦敦伯爵更是又怒又惊!
动手弄死安德森,那还只是得罪阿方斯,弄死费尔西,那就是践踏法兰西的尊严了!
别说他只是一个宰相,就算他是国王,他都未必能扛住路易十四的怒火…
可他要是不封住两人的口,安德森真的把黑锅扣自己身上,他也是百口莫辩!
没错,打他的是艾伯特,而且有佩皮斯一家作证;
但现在安德森要诬陷给自己,如果他是教会,会把艾伯特供出来,还是把黑锅扣死在自己身上?
千错万错,自己就不该把安德森请来家里…
“您就说怎么办吧!这人抓不抓,什么时候抓?”费尔西继续步步紧逼。
“老夫把人抓了,能解决问题吗?”克拉伦敦伯爵也火了:
“教会会承认这件事吗?不会,他们大不了将艾伯特骑士当成弃卒!
而安德森先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还会引来教会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