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这馒头真香真大呀!”芄兰大口大口地嚼着白面馒头,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幸福的小松鼠。
今天是难得的一家人齐齐坐在桌上一起吃饭,连芄兰都被苏阳硬拉着坐了下来。
苏阳也是埋头吭哧吭哧地啃着香香甜甜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自打穿越以来顿顿都是糙米豆羹,再加上一碗饭后中药汤,可折磨死他了。
再怎么冷漠的男人,肠道都是需要温暖的。
阿娘手里拿着馒头,却不动口,只管笑眯眯地瞧着他吃馒头的样子,好像看就能把自己看饱似的。
昨日苏宜安的病刚好,可家里来不及准备,只好将就着对付了一顿。
今日阿娘在苏阳和芄兰还愿之际,特意用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去买了精面,亲手和面蒸了一笼白面馒头,以此庆祝苏宜安身体康复。
书呆子苏守业也是高兴不已,抚须吟诵道:“小麦生来覆陇黄,柔荑巧变白玉光,我今饱食高眠外,唯恨醇醪不满缸。”
“夫君,酒足饭饱后是不是还得再来几个美娇娘?”
“再来个倚郎和袖抚香肌,如此人生方得圆满。”阿娘素手托腮,眼里波光盈盈,似笑非笑地瞧着苏守业。
苏守业若有所思道:“如此倒也是……”
“嗯?”
他忽然醒悟了过来自己在和谁说话,骇得从条凳上弹了起来,慌乱地摆手。
“阿银何处此言?吾生有阿银一人足矣。”
“噗!”
芄兰正喝着水,听着夫人和老爷的对话,小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咚咚咚!”
正当一家人酒足饭饱之际,远处一阵敲门声响起。
“苏秀才,快开门!”门外有人扯着大嗓门嚷嚷。
“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苏守业惊得“腾”地一下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惊惶道:“定又是那帮恶徒,这可如何是好。”
他口中的恶徒,指的是那些巧取豪夺苏家财产之人。
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苏守业在桌前来回踱步,一不小心绊到了椅子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阿娘深望一眼苏守业这幅狼狈模样,眼神黯然,贝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又扭头瞧了瞧芄兰和苏阳,表情逐渐坚毅起来。
她抬起头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芄兰,去开门,倒要看看他们敢做什么。”
“是,夫人。”芄兰将担忧放在心里,默默地站起身向着前院走去。
拉开门闸,芄兰吃力地将厚重的大门拉开,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入,径直向大厅走来。
“站住!”
“你们是要强闯民宅吗?”
阿娘娇喝一声,板着脸将几人挡在了大厅外。
来者一共十余人,为首四人面目颇有相似之处。
当中一人满脸横肉,身材臃肿,身着锦袍,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阿娘。
此人名叫魏文,身后三人乃是他的同胞兄弟。四人以文武双全各取一字为名。
魏文主做典当、博彩营生。
上至官府衙门,下至三教九流地皮流氓,门槛都被他踩得个精熟。
再加上一门四兄弟都是彪悍之辈,敢打敢拼,手底下人手又足,东安城里几乎无人不晓,算得上是东安城的一方霸主。
“啧啧啧,苏秀才真是好福气,可惜不会疼惜人。如此一个美娇娘竟落钗子裙布的田地。”
他话音一落,魏双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哥,是钗荆裙布。”
魏文面色一红,脸上的褶子抖动,低声道:“晓得了。”
“住嘴!”阿娘面色冰冷,双目含煞:“魏文,我丈夫再怎么样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岂是你能羞辱的?再说这种混账话,我定要去衙门跟你理论理论。”
“我就问你,你们今日强闯我苏府,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没有道理,我定不与你们罢休。”
魏文瞧着阿娘凌厉的眼神,心里暗暗佩服,倒也没再继续调侃,打了个哈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纸。
“夫人,魏某虽是个粗人,却也不是无闹取理之辈。”
魏双轻轻碰了碰魏文的胳膊,悄声道:“大哥,是无理取闹。”
魏文将当票攥成了一团,又缓缓松开,闷声道:“三弟,咱们回去再说。”
他继续瞧着阿娘,解释缘由。
“前些日里,你们苏家苏守节将苏家祖宅属于他的那一份典给了我,如今已到期未赎,因此,我特来苏家与苏老爷商量个章程出来。”
“苏守节?”阿娘听闻这个说法,被气笑了。
“他一个分家,有什么资格典当我苏家祖宅?”
“将我苏家田地、铺面悉数占去还不够么?如今竞想来图谋我苏家祖宅!”
“夫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苏家祖宅房契上的名字,可不是你苏守业苏老爷的啊。”
魏文接着不紧不慢地道出了一件事实。。
苏守业是独子,可苏家老太爷却不是,他还有一个兄长。
苏老太爷的兄长与他一母所生,乃是苏家嫡长子,本应继承苏家家产。
兄弟两人相亲相爱,长兄为了弟弟,甘愿放弃了万贯家财,独自出门一走就是三十余年。
等到苏家曾祖过世,苏老太爷继承了苏家,将苏家经营得蒸蒸日上。
有一天长兄突然回到了东安城,兄弟重逢本是大喜的事情,可他来时已病入膏肓,没坚持几日便过世了。
老太爷心怀愧疚,当时将苏家的一半身家分给了长兄的儿子。
可长兄之子苏守节是个贪得无厌之人。
等到老太爷过世,他便联合起其他分家一起将苏家偌大家产蚕食殆尽,只余下苏家祖宅。
现在问题在于苏家祖宅房契上,还是苏老太爷的父亲,也就是苏宜安曾祖的名字。
苏老太爷对哥哥心怀愧疚,一直没有将房契更名。
苏守业则是囊中羞涩,没有钱财和关系去操办这个事情。
眼下苏家落魄,后代残疾,眼见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苏家宗族不会为了这件事去得罪苏守节和魏文,特意去给苏守业正名。
这就造成了一个事实,按照当朝律法来说,苏家祖宅有一半是属于苏守节的。
苏守节好赌,近日里输了许多,便又起了心思,打起了苏家祖宅的主意。
他以这个名义将苏家祖宅的一半典当给了魏文,因此魏文今日上门,还真算不上是来胡搅蛮缠的。
听完魏文的述说,阿娘眉头紧锁,这事情麻烦了。
魏文见阿娘没有言语,更得意了,高声道:“苏夫人,魏某是个讲究人。我给你两个选择,你看看是否合适。”
“一是我把你们那一半产权买下,我给你500两银子。二是你给我500两银子,我把当票给你。你看如何?”
这就是魏文阴险的地方。
这个条件看似公平,苏家祖宅至少价值一万两银子,他开出苏家500两就可以购回他手里当票的条件,似乎并不算为难人。
500两就可以买回一半的产权,千值万值。
但是他是笃定了苏家拿不出这500两银子,也有信心凭着他在城里的权势,让苏家没有办法借到这笔钱。
这样便可以低价将苏家祖宅给占去,还不落人话语。
真正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魏文自觉胜券在握,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说道:“苏夫人,也别说咱老魏不给街坊四邻脸面。”
“我给你们苏家十天时间筹钱,十天后我来取。”、
“若是到时候没筹够,那也没关系,魏某还是按着500两收了你这宅子。”
“有了这钱,就可以寻名医给贵公子看病,说不得就能治好了那盲哑之疾。”
“日后前程似那个啥,到时候魏某必定上门来负罪请荆棘,哈哈哈哈。”
魏双又钻到他的身边开口道:“大哥,是前程似锦,负荆请罪!”
“老三!你闭嘴!”魏文额头上青筋直冒,朝着魏双大吼道。
魏双缩了缩脖子,脑袋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立在一旁。
“我们走。”
魏文吼完,一挥手,带着一帮子人扬长而去,余下阿娘紧抿着嘴唇,红着眼眶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伫立在院中。